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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弦断人亡上（第1页）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

今日是八月十一，便是父亲的祭日，往年父亲与母亲的祭日，樘都会与我一同前来祭拜，可今日他公务缠身，便由我带着照儿与秀荣前来祭拜。

“母后，秀荣还从未见过外公和外婆，照儿哥哥说外婆长得很漂亮，就像母后一样漂亮，是不是啊？”“是啊，姥姥年轻时是全镇男人倾慕的对象呢”，我悦然说道。

秀荣欢快的蹦到我跟前，“所以母后也很漂亮，秀荣长大以后也会很漂亮很漂亮，母后，对不对呀？”“是，秀荣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知不觉已走至马车前，我这便抱着秀荣上了马车，“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嗯。”这许是我第一次带着秀荣与照儿来祭祖吧。

撩起帘子，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茔地，恍惚间好似瞧见了一只白色的倩影，手中提着酒水与祭品，难道是姐姐？

待仔细瞧着，却又不见了踪迹，罢了，不过就是幻觉而已。

“走吧。”自翠微山祭祖回来，秀荣便病了，躺在床上梦魇不断，眼圈发黑。照儿这些日子亦无心学习，自己跑回来说要守着妹妹，生怕妹妹会像弟弟那样，突然离开他。

我不知道照儿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想法，都说小孩子年少不懂事，可却能知道大人不知道的事情，亦能看见鬼魂亡灵，难道是他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照儿为何

突然这样想？妹妹不过就发烧了，怎会像弟弟那样”，我之所以略带试探的口气问他，自是因为不敢确定。若是我多心了，而这般直白的问照儿，怕是还得吓着他。

“母后，照儿昨日做了一个梦，照儿梦到妹妹命不久矣，就在这个月。母后难道不觉得，妹妹这一个多月反反复复被梦魇缠身，很奇怪么？”我正惊得走神，手臂忽然被照儿抓住，这倒是吓了我一大跳。照儿几近恳求我，“母后，你快点让妹妹好起来吧，照儿不想妹妹离开，照儿已经失去弟弟了，母后。”我推开照儿的手臂，心下极为怔忪，忙避开照儿的目光，“照儿不要乱想了，妹妹不过前几日的病还未痊愈，昨日又加重而已，好端端的怎会离开你呢。放心吧，妹妹这次定会好起来的。”“母后，可是照儿害怕，照儿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照儿真的好害怕妹妹会离开”，照儿似乎快要挤出眼泪来。

“照儿，是你多心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你这些日子一直担惊受怕，才会做这样的梦，好了，快回去歇息吧，天色不早了”，我探身望，“紫苑，快些带太子回去歇息。”“母后……”照儿仍是泪眼汪汪的凝着我，便是被紫苑拉着，也仍是那般，叫我也着实揪心，“好了好了，快回去歇着，明儿再来看妹妹。”我接过乳娘手中的毛巾敷在秀荣额上，瞧见秀荣眼

圈发黑，眉头紧皱的模样，我便尤是揪心，前几日还好好儿，怎么突然又加重了。

秀荣，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是走了，母后该如何是好。

“柔儿，秀荣可好些了？”樘疾步走进，想来奏折也批完了。

我回过身，“没有，烧得更厉害了。”“你不要担心了，秀荣的身子向来健康，这次定会好起来的，不过只是发烧，并无大碍的，”他站在床前，看了一眼秀荣，神色亦是担心。

我仍是垂头丧气，“你知道方才照儿与我说了什么。”“他说什么了？”“他说…”我沉叹，“他说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秀荣命不久矣，就在这个月，秀荣会离开我们。他还说，秀荣这一个多月以来，反反复复被梦魇缠身，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樘，我害怕，我怕秀荣真的会像照儿梦到的那样。”他揽住我肩，贴着他的胸脯，我亦是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此起彼伏，愈发急促，我知道，他也很害怕。

“不会的，照儿只是多心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你怎么也跟着担心了。”“我方才也是与照儿这样说的，可他说的我又怎会真的抛诸脑后，都说小孩子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能知道大人不知道的事情，我真的好害怕，若是秀荣没了，我该怎么办……”他的心跳愈加急促，可还是在努力安慰我，秀荣会离开，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在惶恐

之事，只是我们都不愿承认，都不愿接受。

“哦，我今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我端坐回原处，凝着他强作悦然的眸子，“什么喜事？”“我前些日子与你说的毓秀亭，今日建好了，这个亭子可是专门为秀荣建的。等改日秀荣的病好了，咱们就去万岁山瞧瞧。”“毓秀亭？可是吩咐李广督建的？”提及李广，樘脸上的笑意便僵了，“是啊，是李广督建的。”“秀荣还在歇息，我们有话出去说”，说着，我便站起身拉着樘出了屋子。

“柔儿，可是我任用李广，惹得你不开心了？”我强作欢悦，“没有，我不反对你任用方士，可凡事都要有一个度，我派他督建毓秀亭，此事我自然不反对。可我前些日子听说，毓秀亭，是李广劝你建的，可是真的？”“是，是李广劝我建的，可我也是为了秀荣。万岁山风水极佳，在那里为秀荣建亭子，无疑是最好的。”“李广几句话就把你哄开心了。”见樘并无反应，我回过身，“罢了，秀荣还病着，我不想与你争执此事。”我漠然进了正殿，樘亦是默不作声的跟了进来。

“这琴是我汤二娘留下的，该是她最珍爱的东西，今日兴济那边派人送来的”，我随手拨弄着琴弦，琴音还是如当年一般悦耳，“把这琴收起来吧。”“是”，紫苑抱着琴转身便是一惊，“公主？”我与樘亦是惊得回身，

果真瞧见秀荣站在门外，“秀荣？”我当即走去抱住她，“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可好些了，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烧退了”，我轻触她的额头，当下便是欢喜。

秀荣仍是死死的盯着紫苑，终于吐出一句，“还不快把琴放下，这是我的琴，谁许你碰了！”“哦，是，奴婢这就放下。”“秀荣，你在说什么，怎么对紫苑姐姐这么凶啊”，我拉着秀荣进了屋，接过瑾琉取来的披风便将她裹住，“母后带你进屋歇着。”“不，我想听曲子，我想听‘凤求凰’。”我愕然，今日秀荣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要听曲子，好生奇怪。樘亦是拢着眉心，不过瞧见秀荣这样，自然也应了，“好好好，父皇这就弹给你听。”照儿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秀荣妹妹，你醒了”，说着，便走来拉着秀荣的手，岂知秀荣一把将他推开，“你别碰我！”“照儿！”秀荣大病初愈，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竟将照儿推得老远，若不是瑾琉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怕是今日照儿还得出岔子。

“你！”照儿恶狠狠的指着秀荣，“你不是秀荣妹妹，你到底是谁，秀荣她从来不会推我，你把我的秀荣妹妹藏哪儿去了，快还给我！”“母后，就是今晚，就是今晚，母后，你快救救秀荣妹妹，母后”，照儿又跑去扯着樘的衣袖，“父皇，你快救救秀荣妹妹，你快把那个妖怪赶

走，她会害死秀荣妹妹的，父皇。”樘轻抚照儿的脑袋，“照儿，你胡说什么，快回去歇息，秀荣妹妹大病初愈，有些反常是不可避免的。你呀，就是多心了。”“你们！”照儿这便挤出泪来，“我去求曾祖母！”说罢，抹着泪跑了出去，我忙示意紫苑跟着，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秀荣不正常，照儿也反常。

“我要听‘凤求凰’，你快弹给我听！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我想再听一遍。”“好好好，父皇弹给你听。”‘凤求凰’，汤二娘！秀荣方才一进来便冲着紫苑说琴是她的，而今又说自己最喜爱听‘凤求凰’，难道是让汤二娘缠上了，怎么会……

秀荣自翠微山回来便梦魇缠身，难道真的是让汤二娘缠上了！那日我分明瞧见了一只白色的身影，可转眼又不见了，莫不是那时就盯上秀荣了！

我满目惊诧的凝着秀荣，不，不可能，这世上哪儿来的鬼怪之说，都是假的，只是秀荣大病初愈，有些反常罢了，不足为奇。

我仍是将秀荣抱在怀中，坐在一侧，听着樘弹曲子，可心底的疑惑又怎会真的没了呢。

秀荣在我怀中竟哼起了汤二娘生气最喜爱唱的曲子，声音虽轻，可我到底还是听见了，这下心底便更是疑惑，“秀荣，你…可是喜爱跳‘倾裳’舞？”“对呀，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跳舞了，你怎么知道的？”樘亦是听得惊怕，秀

荣话音方落，琴弦便断了，忽觉怀中人重重坠下手，再也没了声音，一时间，殿中静得可怕，渗人。

“秀荣！秀荣！”我当即将秀荣冰冷的脸贴近自己的脸颊，“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