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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章 放过自己（第1页）

在医院里的这几天，每一听都无比煎熬。因为我好像找不到未来，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每天陪着我的只有等待。

我等的人终究来了，她在进门那一刻我又看到了那个从天台摔落的自己转身瞬间看到的她。但不同于她姐姐，她的脸上没有歉意和后悔。脸部僵硬、面无表情的她像极了从天台上摔落之前的我，好似一切都无所谓了。

从她姐姐走到她来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被叶小君对她美美的爱所感动，因此曾犹豫是否要放过叶小眠。但我仍然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再难再苦都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这次我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可却还是跨不出自己良心的那一道坎。警察局的人在这一周已经来了两次，说是调查。我都一直以说不出话为由而拖延。

现在，在这个病房里，只有我和她。曾经我们是形影不离的伙伴，如今就算站在同一片场地都会觉得尴尬。说得难听一点，现在的我们应该算是仇人了吧。

“你来做什么？”我先开了口。

她站在我面前，可眼神并未与我交涉。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也不知道。”

“你就这么恨我？”

“恨，自从转学之后，我什么都没了。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你凭什么什么都有？”

“所以你就把我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我本不想跟你再有瓜葛，想着找别人教训你一下也就算了。可你三模考试为什么考了零分？为什么你考了零分徐老师都不会在班上批评你？而我，却总是用来被比较的对象。我考得好，她说学习并不是最重要的；我考得不好，她就说连学习都学不好，还能做什么。”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徐老师对我的漠不关心在她看来却是对我的一种偏心。

“叶小眠，你是不是有病？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比？你觉得我赢了你吗？你真是太蠢了。那我告诉你，你说我家庭幸福，可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当着我的面天天吵架，每年过年我们家都得大吵一架，从来就没消停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们可以离婚，可是因为我的存在，他们永远都要在这个牢笼里恨着彼此。我是他们的撒气筒，也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这种感觉难受极了。你说我朋友陪伴，可是我和沈清水有多少误会，你可知我们当初是怎么看待彼此的吗？而凌知晓呢，他其实早就不要我了。你说徐老师不批评我，那时她压根就没在意过我。不然，我考了零分她怎会连问都不问？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比，也从来没有想过你。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最后搞得我们两败俱伤。”

“既然我已经犯了错误，我来承担。”

“你来承担？好，确实该你来承担，我也不会再心慈手软了。我会把真相告诉所有人，包括……你的姐姐。”

她的眼神终于不再坚定。

“你做这件事之前有想过她吗？你说你父母偏心，家庭不幸，这个世界上你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可你知道吗？昨天有一个人跪在这里求我，说我只要放过你她愿意牺牲一切。叶小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对得起你的姐姐吗？”

她是幸运的，终有那么一个人是长在心中的。她并不是孤立无援，她的姐姐对她的疼爱并不比任何一个父母少。这一切原罪都来自心中的嫉妒，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假想敌。然而现实却是，我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幸运，而她也没有自己所想的如此不幸。

她哭了，我没有打断她的哭泣。过了很久，她终于说出我心中期盼已久的三个字“对不起。”她为了实施报复搭进了自己的未来。她本是满不在乎，因为这个世界已没什么值得留恋。可如临深渊的她是幸运的，因为她的姐姐也拉住了她。她对我做这一切的两年，也是硬撑着、难受着吧。

“对不起，我错了。祝橙香，我不该对你做那些事情，求求你原谅我，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好吗？求求你了，你打我吧，骂我吧，但你别说出去，我知道你人好。你就放过我这一次，让我顺利去参加高考吧，好不好。等考完我一定会来补偿你，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哭的很厉害，很伤心，她希望我放过她，因为只有我放过她，她才能放过她自己。

“我问你，凌知晓收到过莫名其妙的粉红色卡片，还有被传出去的照片，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对不起。我当时只是觉得为什么他会对你那么好，我不甘心。我以后一定不会了，祝橙香，等我高考完你也可以给我拍照，也可以找人打我，你做什么都行。看在我们曾经也是好朋友的份上，先不要说出去，好吗？”

“好朋友，你可有真心把我当过你的好朋友？叶小眠，我要是不答应呢？你是不是还会再想方设法的报复我？”

“不会的，真的不会了。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

人总是有软肋的，叶小君便是她的软肋。如果她早一点知道，我们都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是我们都还正青春，也许在这条道路上有一个人或是一句话的鼓励或引导，我们会变成更好的自己吧。曾经的我们都是那学习优异、乖巧听话的女生，短短三年，我们都变了。那时的我们怎会想到三年后的自己会比任何人都要叛逆。

“我已经原谅过你太多次了。”

我没有再说了，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那天我们就那样草草地结束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叶小眠，我们是笑着相识时的，却是哭着结束的。开始便是荒唐，结局也很潦草。

她走了以后，我想了很久。想了刚入学时我孤立无援，是认识她之后我才觉得我开始融入集体。我想了我们一起在天台上写作业的日子，我们都属于安静中的极致，那时我们站在一起，即便不说话，也并不会觉得尴尬与不适。我想了我们之间的愉快和争吵，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想了我们两年间的种种。如果重新来一次，也许面对一开始的叶小眠，我还是会选择试图和她成为朋友。

我说过，我不会原谅她。

但我想原谅我自己，因为我不想再和曾经的自己纠缠不休了。曾经的两年里，我总是试图用黑色涂抹纯白，因为一尘不染的白色总是令人担忧它会沾染一丝丝的污垢，于是我便先用黑色抹去了纯洁和不安。我总是觉得自己好差，好像我的存在就是错误，我的周遭充满了指责和怨言，我听进了所有不好的评价，我我想变成他们所喜爱的人，却惟独忘了自己所爱。同样地，我把这种种归咎到老师、同学和家长身上。可唯独忘了那个不坚定的我才是酿成悲剧的根源。

有警局的人来了，从楼上摔下的那天有人报警了。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来过一次，现在我可以正常说话了，他们便又过来询问情况了。

我知道，如果此时此刻我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事情一定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叶小眠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也将大快人心。但是我不想成为一个满脑子充满了仇恨的人。在选择对不起自己还是对不起他人时，我还是选择了前者。

对于他们所闻到的是否因为压力而选择轻生，我没有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