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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提起了福娘,玉娘便干脆叫晏子慎换身打扮雇辆车,两人今儿去城外瞧瞧福娘去,看她如今养得怎么样了。
前段时日城里头风声紧,玉娘也不敢轻易出入城门,毕竟她这张脸在陈家可是挂过名号的,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朝天宫附近的街面上,装着被富家公子哥一眼相中的乡下姑娘,整个人喜不自胜,只想巴着人嫁到他家里去,哪还有空往外头跑呀。
便是昙花偶尔来瞧瞧也有话头,叫那宝莲阁里的人惊疑不定,不知是不是也该改换一下风格,说不准长安都中的公子哥看腻歪了老一套姑娘,想换个口味吃个新鲜也未可知,凭什么那土丫头都能吊着金龟婿,她们就不行呢。
且不说玉娘差点带歪宝莲阁的风气,晏子慎倒是点头赞同道:“去看看也好,前几日我就和你说了无妨,你非要缩在壳里又等了几天,难受了吧。如今那提督太监已经有人坐了上去,又不是曹家的徒子徒孙,谁还理他家的事呀。”
曹顺那一死,宫里边为着他空出来的位置闹了好几天,到最后出乎意料,竟然不是曹顺手底下的人接位,反而是先前去了西北的刘太监默不作声爬了上去,他与曹顺先前关系可不怎么样,这会上了位哪肯替他收拾屁股。
玉娘还记得这位刘公公,说起来和晏子慎还有关系哩,要不是晏子慎他大哥带了小武过去参加成了刘太监的亲卫,小武又怎么能救了他一命,他又怎么能活到如今接了曹顺的班,叫她们平安无事去。
一饮一啄,果然神奇。
玉娘与晏子慎在马车里感叹因果,倒是叫车夫偶尔听见暗自猜想,这对夫妻恐怕去庙里不单是为了礼佛,可能还要求子哩,不然怎么嘴里口里念来念去。
马车停到大钟寺外,下了马车玉娘和晏子慎徒步走上几里,绕过一座小山头,便到了庵堂那里,路前头还有个老农在那里卖茶水香烛,玉娘一看就笑了,原来那人不是别个,正是老牛,亏他扮成这样,前些日子被火烫了脚行动不便,玉娘还以为他找地方养伤去了,没曾想竟在这里。
玉娘过去买了几根香烛,悄声问他道:“可有什么眼生的人来这里吗?”
见老牛摇摇头,玉娘的心才算放下。说真格的,老牛在这守着,倒比他们花钱雇人更牢靠。毕竟天底下除了李妈妈之外,便只有他最希望福娘平安无事了,他可比银子更值得叫玉娘信任。
往前走不远处,便是那间姑子庵,占地倒不像大钟寺那么大,看样子顶多两进,粉墙漆门,门前栽种几棵树,正门那儿有韦陀菩萨和大殿佛祖,玉娘便和晏子慎绕了一圈,从后头找着了半掩着的一扇小门。
只是那里已经被人占据了,陶叔谦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张竹席,沿墙铺在地上,自己搬来了一张竹凳坐在上头,旁边还有一个背篓,里头装着十几二十来本的书,此刻他正手持一本中气十足的朝里吟诵。
时不时听见里头答应一声,他便犹如得了圣旨夸赞一般的昂首挺胸兴奋起来,又从背篓里翻翻捡捡挑出一本,继续高声念诵。
玉娘看得十分无语,扭着头问晏子慎道:“陶老三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晏子慎摊开手无奈道:“打从你妹妹搬来两日后,他就再也忍不住的跑了过来,庵堂姑子们不许他进去,他便索性搬了竹席竹凳,每日从大钟寺里背着背篓过来,隔着墙陪你妹妹,到了傍晚再背着背篓同老牛一起回去,日日如此。”
“庵里的师傅们就没说什么。”玉娘疑惑,说实在的,这可扰民了啊。
晏子慎搓搓手指,示意玉娘,“有这东西她们哪里还会说什么,不然你当这后门为什么是半掩着而不是紧锁着的?咱们陶少爷家大业大,手头宽裕,才来就给庙里面众位菩萨都供了三盏大油灯,一出手就是二十两的灯油钱,又包圆了这几日的伙食费用,如今那庙里的人看见他就跟看见善财童子似的,谁会嫌他。”
这可真是,玉娘也服气了。
她懒得问候在那里激情投入的诗歌朗诵,上前推开了门就往里头进,晏子慎也十分自然地想跟着玉娘的脚步进去,可他一只脚迈到门槛里就没法再动,往后一看,才见着陶叔谦两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裳,死活不肯松手。
陶叔谦用手指了指那墙外斗大的墨笔写的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面色不大好看道:“这里是庵堂,晏兄,你也要进去?”
嘿,晏子慎不禁手有些痒痒起来。
玉娘站在门内朝他偷笑一声,“三老爷说的有理嘞,你就在门外等着吧,和他对几句诗的,也不无聊。”
说着就啪嗒一声,毫不留情的关上了后门,剩下晏子慎张张口,只看到那房门紧闭带起的灰尘,半点缝隙也无。
晏子慎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笑来朝陶叔谦道:“成,不是想念诗么,不是想对诗么,小爷我倒要看看你肚子里有几首货色。”
他们俩的动静自然引得在墙里坐着的福娘几人主意,因为庵堂地方狭小的缘故,所以几间禅房都在后院倒坐房里,小小窄窄的只能起居,倒不适合其余动作。
于是福娘这会儿就坐在外头,靠墙的一张方桌前,边上是那日和她一起被曹家撵出来的宋词和钟曲,三人住在庵堂里也没有白闲着,帮里头的师傅们折些金银元宝。
只见福娘手指翻飞,动作娴熟,这会笑吟吟抬头望着玉娘,“我一听见外头动静,就知道是你来了。”
玉娘毫不客气坐下,撑着脸歪头仔细看她,却见福娘过敏发的那些红疹全都褪了干净,脸庞上透着红润的光泽,心情好多了,想是养病养的不错。
既然如此,玉娘便同福娘商议,“康家的船到了,要不然收拾收拾,这几日咱们就回家吧,别叫妈妈等急了。”
“回家。”福娘嘴里嚼着这两个字,只觉一阵安心,终于,终于可以回家了么。
她刚想点头答应,忽就见自己左右两人的动作一下就停滞住了,抿着嘴低着头,看着有些可怜。
虽说才待了几日光景,可福娘同她们一间屋子住着,眼见过宋词钟曲身上的伤痕密密麻麻,听过钟曲夜里哭诉的往事,不禁心中就有些怜悯,“要不,把她们也带走吧,留在这庵堂里头不是个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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