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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故人之子年仅七十（第1页）

武周万岁通天二年。

正月，洛阳，大雪盈城。

日色还是有些昏暗，乌云堆叠在天空中，预示着晚间将有一场大雪。这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三天了，虽然时大时小，可总算是将洛阳城覆盖了大半。

张拂靖临近洛阳时便直奔城外白马寺，但被告知惟难住持不在寺中，又无人知他几时回来，只好入城而来，先寻个地方住下。此刻他正望着远处高耸的天枢，心中升起一股乡巴佬的自嘲，嘴角也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苦笑。

此天枢乃是延载元年梁王武三思率蕃夷诸酋请求铸造的，当时武周虽得李唐天下，人心却时有不服，前有徐敬业移檄州郡，后有李唐宗室兴兵勤王。故朝中有人欲立天枢纪诵武氏功德，黜唐兴周，一来安抚天下人心，二来也能逢迎上意。

天枢通体由铜铁铸成，壁上蟠龙系柱，麒麟走壁，花纹雕刻极尽奢华。柱顶有腾云承露盘，上有四龙拱珠，那火珠高有一丈，辉煌夺目。柱身分为八面，每面各五尺，武周群臣、藩酋之名氏皆刻于其上。

张拂靖自小在山林乡野长大，又是头回来到洛阳，见到穷极壮丽的神都，自然有无限感慨。

“拂靖、拂靖，这里，嘿嘿…”

正当张拂靖还杵在天街上望着天枢呆时，突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只见不远处有个脚蹬麻鞋、褐衣不完的老头正拿着一把黄铜色的脏勺子，嬉皮笑脸地朝他小跑而来。

“你就是拂靖，对不对？嘿嘿，可算找到你了。”老者拿勺子指了指张拂靖，牙缝里露出了些青翠。

张拂靖有些困惑，他叉手行礼道：“晚辈正是张拂靖，不知前辈是？”

“哦哦，我叫…我叫…唉，你就叫我老李头吧。”老李头继续滔滔不绝道：“张伯伯的信我早就收到了，当时我就掐指一算，壬寅年正月初九酉时末，站在天街从北往南数第二十二颗大柳树旁边的狗洞三尺之外，你肯定就在这里。”

“张伯伯？”

老李头拿勺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呀是呀，张仲坚张三爷，我老子称呼他为兄弟，我自然要喊他伯伯了。”

张拂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年逾七旬的老者，原来他就是虬髯客口中的“故交之子”，再想想自己样貌不过四、五十岁的师父，张拂靖感到甚是离奇。

老李头继续胡言乱语道：“你是张伯伯的弟子，我是我阿爷的儿子，我阿爷喊张伯伯喊哥哥，那我就是张伯伯的儿子辈的了，人家又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张伯伯也算是你阿爷了，那这么说咱俩就是兄弟了……”

张拂靖自然不敢与他称兄道弟，忙道：“晚辈岂敢，老先生，不知我师父请您在此等我是有何交代？”

“唉呀呀…”老李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你看我差点把正事忘了。”

老李头从自己身上一阵摸索，口里嘀嘀咕咕着“放到哪里来着…”，找了好一会，才从自己衣服里翻出来一个小巧的金色罗盘。

罗盘指针上标有坎、艮等八卦，分别代表了八个不同的方位，圆心处是一个正指向离位的黑色指针，指针上面还雕刻着一只形似老虎的动物。

老李头指着这罗盘说道：“咳咳，这印叫螭虎盘，呃，也叫鉴妖罗盘，下次你遇到妖怪的时候，只要你把它对这妖兽这么一指，嘿，对面是什么妖怪，在什么图上，是什么实力，它都能给你说的一清二楚。”

张拂靖听到老李头描述这罗盘的作用，内心一跳，嘀咕道：“什么图上？什么实力？”

老李头继续说道：“喏喏，老弟，现在这东西给你了。”旋即他伸头贴着张拂靖耳朵，小声道：“不过，你可小心点，它脾气可暴着呢。”

张拂靖接过螭虎盘，用食指和大拇指将它捏住放在眼前，皱着眉打量着它，心里实在不敢相信这小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功效。

老李头拍了拍胸脯，满脸骄傲地说：“咱们兄弟一场，张伯伯又交代我好好关照你，你放心，在这洛阳城内，谁敢欺负你，你就大喊我的名字，我保证立刻来到你身边狠狠地痛扁他一顿，呃…当然上阳宫里那个老太婆你不要去惹她…好了老弟，我实在是太饿了，先去找点东西吃，咱们有缘再见！”

“诶，前辈…”

话音未落，老李头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只留下张拂靖和刚从狗洞里钻出的一只黄皮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