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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寿悄悄地收藏起来。偏偏这香一沾到人身,历经数月都不会消散。韩寿在相府当差,免不了与人交往接触,大家与韩寿相遇,都觉得异香扑鼻,都很诧异,视为奇事。当下在一旁盘问,韩寿满口抵赖,后来经过同僚留心侦察,也没见他身上挂着什么香囊,于是彼此起疑,有几个多嘴多舌的人,相互议论,竟然传到了贾充耳中。贾充私下思考,莫非就是西域的奇香,可这香除了六宫之外,只有自己得到皇上的恩宠赏赐,略微分给妻女,视作奇珍,为什么会到韩寿手中?而且近日小女儿生病,忽然痊愈,脸上还带着几分春色,比起没生病的时候,还不一样,难道女儿竟有如此大的胆子,与韩寿私通,所以把奇香相赠?只是门庭森严,女儿又不曾外出,怎么能与韩寿往来?左思右想,满是疑惑,于是就在半夜时分,谎称有盗贼入室,召集家僮,四处搜查,僮仆们拿着蜡烛四处寻找,没有盗贼的踪迹,只在东北墙上,留有足迹,仿佛是狐狸行走的痕迹,于是报告给贾充。贾充更加起疑,只是外面不便张扬,仍然让僮仆回去睡觉,自己想了半夜,这东北墙正与内室相近,能够通到女儿的卧房,想必韩寿色胆包天,必定是从此处进来的。这一晚不知韩寿是否再次欢会,如果溜进女儿的寝室,想来也是一夜不得安眠。不久晨鸡报晓,天色渐渐亮了,贾充就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宣召女儿的侍婢,秘密查问,一番恐吓哄骗,果然得到了实情,急忙与郭槐商议。郭槐似信非信,又去询问自己的女儿,贾午知道无法隐瞒,和盘托出,并且说除了韩寿,宁死不嫁。郭槐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不忍心责备,并且劝贾充将错就错,索性把女儿嫁给韩寿,这样名声和身体都能得以保全。贾充也觉得除此之外没有办法,不如依从妻子的话,当下约束婢女,不准将丑事外传,一面让门下的食客,出来做媒,成就了这个韩幕宾,入赘相府,一番露水姻缘,变成了长久夫妻,选了吉日,正式行礼,洞房花烛,喜气融融,从此花好月圆,免得夜来明去,尤其妙的是翁婿情深,竟然承蒙贾充特地呈上推荐的文书,授予韩寿官职散骑常侍,妻子荣耀丈夫显贵,难道不是旷古奇逢吗?如果断章取义,真是天大的幸事。话分两头。
且说安平王司马孚,位尊望重,晋升为太宰,武帝又格外宠遇,不以臣子的礼节对待他,每当正月初一朝会,让司马孚能够乘车登上宫殿;由武帝迎入主阶,赐他在旁边坐下。等到朝会结束,又邀请司马孚进入内殿,行家人的礼节。武帝亲自捧着酒杯祝寿,拱手致敬。司马孚下跪答拜,各自尽了礼仪。武帝又特地赐给他云母辇,青盖车,但司马孚自己安于淡泊,不以此为荣;平时反而常有忧愁的神色,到九十三岁,在自己的府第中病逝,遗命儿子们说:“有魏贞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不像伊尹不像周公,不像伯夷不像柳下惠,立身行道,始终如一,应当穿上当时的衣服入殓,用素棺装殓。”儿子们大多依照司马孚的遗嘱,不敢奢侈。凡是武帝所赏赐的丰厚财物,一概不用。武帝一再亲临丧事,吊唁哀悼,极尽哀思,赐谥号为宪,配享太庙。司马孚虽然未曾忘记魏国,然而不能远避引退,仍然在朝中执掌政权,自称是有魏贞士,岂不是不合常理。司马孚的长子司马邕承袭爵位为王,其余儿子也分别授予官职,另外像博陵公王沈,钜鹿公裴秀,乐陵公石苞,寿光公郑冲,临淮公荀顗等人,相继去世。又有武帝的庶子城阳王司马宪,东海王司马祗,也都夭折。武帝屡次哀悼,常有悲伤的神情,没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杨皇后做了八九年的国母,已经享受尽了人间富贵,竟然一病不起,也要离世。杨后与武帝感情很好,六宫的政令,都委托杨后独裁,武帝从未过问。就是后宫的妃嫔,数量不多,也往往穿着破旧的衣服,容貌憔悴,不敢侍奉皇上过夜。自从武帝即位,到泰始八年,除了旧有的宫妾外,只选了一个左家女,封为修仪。左女名叫左芬,是秘书郎左思的妹妹。左思字太冲,临淄人氏,家世崇尚儒学,向来以文章闻名,曾经写《齐都赋》,一年才完成,辞藻华丽,精妙绝伦。后来又续写《三都赋》,写魏、吴、蜀三都。构思了多年,自己苦恼所见不够广博,于是搬家到京城,搜集各种书籍,早晚浏览,每得到一句,就立刻记录下来,留作写作的素材。菑阳公卫顗及著作郎张载,中书郎刘逵等人,听说左思好学能文,都与他交往,并且推荐他担任秘书郎。左思得到这个官职,所有天府的藏书,任他阅览,左右逢源,才得以完成《三都赋》。屈指算来,正好满十年,后人称他为炼都十年。三赋完成稿本,京城的人争相抄写,洛阳的纸因此涨价,就是左太冲三个字的价值,也在当时独一无二。随笔带入左思炼都,意在重视才华。左芬得到兄长的教导,刻意钻研,凭借她的聪慧心灵,用诗歌来表现,居然能下笔千言,成为一个有才华的女子。武帝仰慕她的才华而下聘,左思只好奉命,送左芬入宫,更换衣服接受恩宠,特别蒙受隆恩。可惜她姿容相貌平常,容貌配不上才华,武帝虽然召幸,始终觉得不够满意,因此得陇望蜀,又想要广泛挑选绝色女子,充实后宫。
恰逢天下长久安定,四方没有战事,于是诏令挑选名门望族中贤淑的女子,让公卿以下官员的子女,一律应选,如果有隐匿不报的,以不敬之罪论处。那时豪门贵族,不敢违抗,只好把亲生女儿,盛装打扮,送进宫里。武帝带着杨后,亲临殿庭亲自挑选,只见粉白黛绿的女子,齐聚殿门,杨后暗中心怀妒忌,表面上虽然没有愠怒之色,心中却已经有了盘算,等各选女应名走进,遇到艳丽夺目的,就斥责为妖冶不正经,不堪中选,只有身材高大,面容洁白,颇有端庄的气象,才称得上合格。娶媳妇的时候为什么不秉持这样的看法?武帝也无可奈何,只好由她挑选。不久有一个卞家女缓缓进来,生得如花似玉,格外娇艳,武帝格外心动,掩着扇子对杨后说:“这个女子很好。”杨后回应道:“卞氏是魏室的姻亲,三代都是后族,如今要是选了这个女子,怎么能让她屈居低位?不如割舍这份喜爱为好。”好口才。武帝窥透了杨后的意思,只好舍弃。卞女退出,又进来一个胡女,也很艳丽过人,只是她的父亲胡奋是镇军大将军,女儿秉承了遗传的气质,婀娜中带着刚直之气,杨后就不再多说,就让武帝选定。当时中选的女子,一概用绛纱系在手臂上,胡女系着纱下殿,自己想着不能再见到父母,不免哀伤,甚至号哭出声。左右连忙摇手示意禁止说:“别哭!别哭!恐怕被陛下听到。”胡女反而大声说:“死都不怕,怕什么陛下?”倒是一个女中豪杰。武帝有所耳闻,暗暗称奇。接着又选得司徒李胤的女儿,廷尉诸葛冲的女儿,太仆臧权的女儿,侍中冯荪的女儿等,共数十人,才退入后宫,这天晚上没有传唤别人,唯独宣召胡家女郎,问她的闺名,是一个“芳”字。当下让她侍寝,胡女到了此时,也只好听从命令。一夜春风,恩宠遍体,第二天早晨就有旨意传出,让洛阳令司马肇捧着册封文书入宫,封胡芳为贵嫔。又因为左芬先进宫,担心她抱怨,也把贵嫔的等级,赏赐给了她。后来又召幸诸位女子,只有诸葛女最合心意,小名叫婉,很符合她的性情,于是封为夫人,但还是比不上胡贵嫔的恩宠,一切服饰,仅比杨后低一等,后宫没有人敢与她相争。只有杨后由妒忌而生出悔恨,由悔恨而生出忧愁,竟然导致染上重病,要与世长辞了。插入此段,包含无数笔墨。
武帝每天进宫探望,并且屡次征召名医诊治,始终没有效果,反而病情逐渐加重。当时已经是泰始十年初秋,一阵凉风,吹入中宫,杨后的病势加剧,已经病危,武帝亲自到榻前,垂泪慰问,杨后勉强抬起头,请武帝坐在榻上,然后垂头枕在武帝的膝上说:“臣妾侍奉陛下没有做好,死不足悲,只是有一句话想要告诉陛下,陛下如果不忘臣妾,请答应臣妾的话!”武帝含着泪说:“你只管说来,朕无不依从。”杨后说:“叔父杨骏有一个女儿,小名叫男胤,品德容貌兼备,愿陛下选入六宫,弥补臣妾的遗憾,臣妾死也瞑目了。”说完,呜咽不止。武帝也忍不住流泪,流了好几行,并且与杨后握手为誓,决不违背约定。杨后见武帝已经答应,才安然闭目。竟然在武帝的膝上,突然去世,享年三十七岁。诸位看官!你们知道杨后为什么有这样的遗言?她担心胡贵嫔继承后位,太子必定不得安宁,所以想要让堂妹入宫为继,既能够压制胡氏,又能够保全太子,这也是一举两得的良策。谁知后来反而害死了叔父,害死了堂妹。武帝也看透了其中的隐情,但因为多年夫妻情谊,不忍心违背,所以与杨后誓,勉强依从她的请求。当下举行哀悼丧,务必隆重完备,并且让有关官员占卜吉日安葬,等到下葬的日期已定,又命令史官代作哀策,叙述悲伤的心情,随即赐谥号为元,安葬在峻阳陵。左贵嫔左芬,独自献上一篇长诔文,追述杨后的德行,诔文不下数千言,由小子节录如下。何必多出风头,难道想做继后不成?
在泰始十年,秋,七月,丙寅,晋元皇后杨氏去世。哎呀,悲哀啊!从前有莘氏嫁到殷朝,姜姒嫁到周朝,美德在宫中,美好的名声永远流传。樊卫二姬,辅助齐国楚国,马邓两妃,也辅佐汉主。元后光彩地成为晋室的嫔妃,与圣皇伉俪情深,可与往古相比。命运不长,背离阳世归入阴司,六宫号哭,四海悲痛。可怜我这鄙陋的侍妾,承受的恩宠特别深。这是容貌不佳的好处。追慕三良,甘心自沉。何必存想?不忘她的德音。何必记述?托付给翰林。于是作诔文说:赫赫元后,出自杨家,世代都是高官,荣耀在华阳。山岳降下神灵,显示吉祥。生下英媛,品德光辉。蕴含灵性掌握文辞,不同于普通女子。遵循四教,不懈怠不荒废。行为符合六亲,美好的名声显扬。显扬在哪里?京城的宫室得到治理。于是下聘迎娶,成为圣皇的嫔妃。正位在闺阁,以品德为准则。鸣佩有节,言有章。思慕皇姑,早晚虔诚恭敬。管理好家中的饮食,做事谨慎。遵循礼法辛勤劳作,恭敬勤勉。虽然说是圣明,德行每天都有进步。到了春天,斑鸠鸣叫报时。亲自拿着桑枝,率领着陪嫁的女子。修成蚕簇,分茧理丝。视察女工,治理祭服。恭敬地侍奉宗庙,永远怀着孝思。对于那六种德行,没有不践行的。皇英辅佐舜帝,涂山辅佐大禹,只有卫只有樊,辅佐两位霸主。明明我后,与她们异世同轨,对内施行阴教,对外辅佐阳化。与众多正妻和睦相处,日夜勤勉。恩泽随着风飞翔,雨水播撒润泽。远近都歌颂,中外都有福。上天赐予吉祥,昌盛繁荣,于是百般喜庆,孕育圣明养育贤能。教诲过了有莘氏和太姒,训诫过了姜嫄,堂堂的太子,是国家的根本。济南阳,后子东封南阳王。作为屏障和藩篱。本支繁茂,四海都得到庇护。积善的殿堂,五福都聚集,应当享有高寿,没有陨落没有倾倒。如同彭祖的年龄,如同老聃的寿数,为什么不能实现?遭遇这场灾祸。卧病在床久久留连,睡不安稳。巫咸施展法术,扁鹊献上药方。祈祷没有回应,吃药没有效果。形神已经分离,一片昏暗迷茫。突然去世,光彩消失。悲哀的太子,南阳的繁昌。攀援着不睡觉,捶胸顿足伤心不已。哎呀悲哀啊!整个宫殿号哭,宇内震惊。奔跑的人挤满街道,前往的人塞满庭院。悲哀的哭声如同雷声骇人,流泪如同雨水飘零,悲叹不已,如同失去了亲人。只有皇帝和皇后,往昔情谊深厚。在平民时比翼双飞,在宫中双宿双栖。悼念皇后伤怀皇后,早早进入墓穴。说到这里,涕泪落下。追思我后,实在聪明实在贤哲。通达性命,崇尚节俭。送终的礼仪,比素常的世代更简单。入殓没有珍宝,口中没有明珠。恐怕未必。潜藏光辉在梓宫,永远背离光明。臣妾悲哀号哭,一同断绝。庭院屋宇寂静,幽深的居室更显阴森。空设帷帐,虚置衣衾。人们也说,神道难以追寻。悠悠的英灵,难道是浮是沉?丰盛的祭品每天陈列,希望灵魂降临。谁说元后,听不到她的声音。于是商议她的德行,德行已经充满。于是考查龟筮,龟筮继承吉祥。选定宅兆,建成墓室。灵魂前往,就在今日。仲秋的早晨,启明星出现。星辰排列备好车驾,灵车套着四马。那车是什么?金根玉箱。那马是什么?两匹黑骆两匹黄马。缓缓行驶的容车,穿着朱服戴着丹章。隐隐的轜轩,戴着弁绖穿着繐裳。华丽的车毂照耀原野,白色的车盖覆盖平原。方相高大威猛,旌旗翻飞,挽童牵引歌唱,白骥鸣响车辕。观看的人夹道,士女涕泪涟涟。千乘万骑,到达那险峻的高山。险峻的高山巍峨,层层的山丘重叠。高大开阔,依傍洛水背靠黄河。左边瞻望皇姑,右边顾盼帝家,思考存亡,神明赞赏。诸位姑姐妹,娣姒陪嫁的女子,追送的足迹,号哭在道路。王侯卿士,云集星布。众多官员,白色的丧服无数。朝廷内外都来亲临,一同悲哀一同仰慕。有始有终,是天地的常道。如果不是日月星辰,谁能不凋零?留存传播美好的德行,死后留下丹青。先哲的志向,以此为荣。温和的元后,实在仁慈。抚育众生,恩惠滋长。遗留的爱心不止,永远被思念。名声高悬日月,流传万年。哎呀众妾,感受四季。思念仰慕,涕泪涟涟。
这篇诔文,被武帝看到,看她说得悲伤恳切,也流了许多眼泪,并且看重左芬的词藻,屡次加以恩赐。但左芬身体向来虚弱,多愁多病,终究不能特别受到宠爱,整天闷坐在深宫中,除了用笔墨消遣外,毫无乐趣。从来上天嫉妒有才之人,左家女有才却没有美貌,也是上天特意留下缺陷,让她无法得志。幸亏如此,才能得以善终。
过了一年正月初一,颁布诏书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咸宁,追尊宣帝为高祖,景帝为世宗,文帝为太祖,并记录叙述开国功臣,已经去世的得以配享太庙祭祀,还在世的铭刻功绩在天府。皇帝的德行如同春天,满朝称颂。武帝自从杨后去世后,虽然不免悲伤感慨,但也有一桩好处,妃嫔媵嫱,可以随意召幸,没有其他顾虑。无奈君主好色,往往喜新厌旧,宫中虽然有数百个娇美的女子,几次侍寝,就觉得味同嚼蜡,因此又下诏采选,暂时禁止天下嫁娶,让宦官分别奔赴州郡,专门寻觅娇美的女子。可怜良家女子,一旦被宦官看中,无论有怎样的势力,都不能乞求免除,只好拜别爹娘,哭哭啼啼,随着宦官,进入宫中,总共计算,差不多有五千人。武帝天天欣赏艳丽的女子,夜夜采摘芬芳,把全部的龙马精神,都投入到女子身上,终究是娥眉伐性,力不胜欲,徒然落得形容憔悴,筋骨衰颓。咸宁二年正月初一,竟然不能上朝,借口生病,病倒在龙床上,接连有好几天没有起身。朝野人心惶惶,都说皇上不行了,太子不堪继位,不如拥戴皇弟齐王攸,河南尹夏侯和,并且私下对贾充说:“您的两个女婿亲疏相等,您的长女嫁给齐王,次女嫁给太子,都在前面说过。立人应当立德,不可错失时机。”夏侯和难道不知道贾充有凶悍的妻子吗?贾充沉默不答。不久武帝得到良医,病情有幸渐渐痊愈,仍然出来处理朝政。荀勖、冯紞,阿谀奉承,向来被齐王攸嫉恨,彼此不相容。荀勖于是趁机进谗言,让冯紞进言说给武帝:“陛下洪福齐天,病得以痊愈,冯紞说:“今日为陛下您感到高兴,日后却还要为陛下您担忧。”武帝问道:“有什么事值得担忧?”冯紞吞吞吐吐地说:“陛下之前册立太子,无非是依照传统,但恐怕将来或许会有变故,所以令人担忧。”武帝又问是何原因?冯紞接着说:“前些日子陛下身体不适,朝廷内外的百官,都已心归齐王,陛下您想想,万岁千秋之后,太子还能继承皇位吗?”这就是冯紞浅薄的谗言。武帝不禁沉吟起来。冯紞见武帝心动,更献上计谋说:“臣为陛下出谋划策,不如让齐王返回藩地,以免日后生出事端。”武帝也不多说,只是连连点头。等到冯紞退出去后,武帝又派遣身边的人到处探访,得知夏侯和前日所说的话,仍然将夏侯和调任为光禄勋,并升迁贾充为太尉,罢免了他的兵权。只看到齐王攸守礼如常,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因此暂时让他任职司空,再作考虑。此外,何曾进位为太傅,陈骞迁官为大司马,不过是依次晋升职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有汝阴王骏,接受官职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等州的军事,专门征讨树机能,都督荆州军事的羊祜,加官为征南大将军,专门抵御孙吴。
转眼间到了杨后去世的二周年,派遣官员前往峻阳陵祭祀,并且想起杨后的遗言,打算册封杨骏的女儿为继后,先让内使去查验女子的容貌,果然身材高矮适中,胖瘦合宜,于是依照古制,举行了六礼,选择初冬的吉日,继续举行册封皇后的典礼。到了那一天,龙章华丽,凤辇承恩,自然有一番热闹景象。典礼完成之后,下诏大赦天下,赏赐王公以下以及鳏夫寡妇各有差别。新皇后入宫正位,妃嫔们无不前往祝贺。左贵嫔也在其中,武帝特地降下旨意赐宴,并命令左贵嫔作颂词。左贵嫔稍稍构思,就让侍女取来纸笔,信手疾书,只见纸上写道:
巍峨的华山,高耸至极清澈。巨灵神引导水流,河流因此流经。唯有河渎的神灵,钟灵毓秀于杨家,孕育出圣明之主。端庄的皇后,顺应时运而诞生。聪慧明智,幼年便聪慧早成。如兰花般繁茂,如美玉般晶莹。在年幼之时,就有美好的名声。声名远扬八方,在宫廷中被熟知。越古代的贤后,德行可比皇英。京城为之赞美,备好礼仪下聘,良辰吉日,百官奉迎。如同周生嫁入韩家,诗人为之歌咏。我的皇后到来,车服光彩照人,登上高位,德行日益昌盛。百姓欣然拥戴,华夏共同欢庆。圣皇恭敬谨慎,睿智纯粹。怜悯狂乱之人,广施恩惠播撒仁德。消除嫌隙洗净污秽,与时俱进更新。洪恩大赦,诏令远扬。皇后登基,监狱空设。万国齐欢乐,天下同欣喜。大地之神起舞,天人都喜悦,顺应时运降下吉祥,彰显日月之精华。和气弥漫,日月星辰光辉灿烂。获得美好时光,随即降下甜美的雪。浓云密布,雨水纷纷。既已储存又已积聚,等待阳光而干。清晨阳光沾湿,滋润中原大地。长久享受丰收之年,福禄永远安宁。
写完草稿,再用彩纸誊写,大约一两个时辰,就将颂词写好,妃嫔们一同称赞,推崇她为才华出众之人。正巧武帝在外庭的宴会结束,慢慢地踱步进入中宫,新皇后以下的人,一律迎接圣驾。左贵嫔立即将颂词呈上,武帝阅览了一遍,便称赞道:“写作都很好,足以为中宫增添光彩了。”说着,亲自举起玉杯,赐酒三杯。左贵嫔接受饮酒拜谢,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于是各自谢宴散去。
韩寿悄悄地收藏起来。偏偏这香一沾到人身,历经数月都不会消散。韩寿在相府当差,免不了与人交往接触,大家与韩寿相遇,都觉得异香扑鼻,都很诧异,视为奇事。当下在一旁盘问,韩寿满口抵赖,后来经过同僚留心侦察,也没见他身上挂着什么香囊,于是彼此起疑,有几个多嘴多舌的人,相互议论,竟然传到了贾充耳中。贾充私下思考,莫非就是西域的奇香,可这香除了六宫之外,只有自己得到皇上的恩宠赏赐,略微分给妻女,视作奇珍,为什么会到韩寿手中?而且近日小女儿生病,忽然痊愈,脸上还带着几分春色,比起没生病的时候,还不一样,难道女儿竟有如此大的胆子,与韩寿私通,所以把奇香相赠?只是门庭森严,女儿又不曾外出,怎么能与韩寿往来?左思右想,满是疑惑,于是就在半夜时分,谎称有盗贼入室,召集家僮,四处搜查,僮仆们拿着蜡烛四处寻找,没有盗贼的踪迹,只在东北墙上,留有足迹,仿佛是狐狸行走的痕迹,于是报告给贾充。贾充更加起疑,只是外面不便张扬,仍然让僮仆回去睡觉,自己想了半夜,这东北墙正与内室相近,能够通到女儿的卧房,想必韩寿色胆包天,必定是从此处进来的。这一晚不知韩寿是否再次欢会,如果溜进女儿的寝室,想来也是一夜不得安眠。不久晨鸡报晓,天色渐渐亮了,贾充就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宣召女儿的侍婢,秘密查问,一番恐吓哄骗,果然得到了实情,急忙与郭槐商议。郭槐似信非信,又去询问自己的女儿,贾午知道无法隐瞒,和盘托出,并且说除了韩寿,宁死不嫁。郭槐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不忍心责备,并且劝贾充将错就错,索性把女儿嫁给韩寿,这样名声和身体都能得以保全。贾充也觉得除此之外没有办法,不如依从妻子的话,当下约束婢女,不准将丑事外传,一面让门下的食客,出来做媒,成就了这个韩幕宾,入赘相府,一番露水姻缘,变成了长久夫妻,选了吉日,正式行礼,洞房花烛,喜气融融,从此花好月圆,免得夜来明去,尤其妙的是翁婿情深,竟然承蒙贾充特地呈上推荐的文书,授予韩寿官职散骑常侍,妻子荣耀丈夫显贵,难道不是旷古奇逢吗?如果断章取义,真是天大的幸事。话分两头。
且说安平王司马孚,位尊望重,晋升为太宰,武帝又格外宠遇,不以臣子的礼节对待他,每当正月初一朝会,让司马孚能够乘车登上宫殿;由武帝迎入主阶,赐他在旁边坐下。等到朝会结束,又邀请司马孚进入内殿,行家人的礼节。武帝亲自捧着酒杯祝寿,拱手致敬。司马孚下跪答拜,各自尽了礼仪。武帝又特地赐给他云母辇,青盖车,但司马孚自己安于淡泊,不以此为荣;平时反而常有忧愁的神色,到九十三岁,在自己的府第中病逝,遗命儿子们说:“有魏贞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不像伊尹不像周公,不像伯夷不像柳下惠,立身行道,始终如一,应当穿上当时的衣服入殓,用素棺装殓。”儿子们大多依照司马孚的遗嘱,不敢奢侈。凡是武帝所赏赐的丰厚财物,一概不用。武帝一再亲临丧事,吊唁哀悼,极尽哀思,赐谥号为宪,配享太庙。司马孚虽然未曾忘记魏国,然而不能远避引退,仍然在朝中执掌政权,自称是有魏贞士,岂不是不合常理。司马孚的长子司马邕承袭爵位为王,其余儿子也分别授予官职,另外像博陵公王沈,钜鹿公裴秀,乐陵公石苞,寿光公郑冲,临淮公荀顗等人,相继去世。又有武帝的庶子城阳王司马宪,东海王司马祗,也都夭折。武帝屡次哀悼,常有悲伤的神情,没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杨皇后做了八九年的国母,已经享受尽了人间富贵,竟然一病不起,也要离世。杨后与武帝感情很好,六宫的政令,都委托杨后独裁,武帝从未过问。就是后宫的妃嫔,数量不多,也往往穿着破旧的衣服,容貌憔悴,不敢侍奉皇上过夜。自从武帝即位,到泰始八年,除了旧有的宫妾外,只选了一个左家女,封为修仪。左女名叫左芬,是秘书郎左思的妹妹。左思字太冲,临淄人氏,家世崇尚儒学,向来以文章闻名,曾经写《齐都赋》,一年才完成,辞藻华丽,精妙绝伦。后来又续写《三都赋》,写魏、吴、蜀三都。构思了多年,自己苦恼所见不够广博,于是搬家到京城,搜集各种书籍,早晚浏览,每得到一句,就立刻记录下来,留作写作的素材。菑阳公卫顗及著作郎张载,中书郎刘逵等人,听说左思好学能文,都与他交往,并且推荐他担任秘书郎。左思得到这个官职,所有天府的藏书,任他阅览,左右逢源,才得以完成《三都赋》。屈指算来,正好满十年,后人称他为炼都十年。三赋完成稿本,京城的人争相抄写,洛阳的纸因此涨价,就是左太冲三个字的价值,也在当时独一无二。随笔带入左思炼都,意在重视才华。左芬得到兄长的教导,刻意钻研,凭借她的聪慧心灵,用诗歌来表现,居然能下笔千言,成为一个有才华的女子。武帝仰慕她的才华而下聘,左思只好奉命,送左芬入宫,更换衣服接受恩宠,特别蒙受隆恩。可惜她姿容相貌平常,容貌配不上才华,武帝虽然召幸,始终觉得不够满意,因此得陇望蜀,又想要广泛挑选绝色女子,充实后宫。
恰逢天下长久安定,四方没有战事,于是诏令挑选名门望族中贤淑的女子,让公卿以下官员的子女,一律应选,如果有隐匿不报的,以不敬之罪论处。那时豪门贵族,不敢违抗,只好把亲生女儿,盛装打扮,送进宫里。武帝带着杨后,亲临殿庭亲自挑选,只见粉白黛绿的女子,齐聚殿门,杨后暗中心怀妒忌,表面上虽然没有愠怒之色,心中却已经有了盘算,等各选女应名走进,遇到艳丽夺目的,就斥责为妖冶不正经,不堪中选,只有身材高大,面容洁白,颇有端庄的气象,才称得上合格。娶媳妇的时候为什么不秉持这样的看法?武帝也无可奈何,只好由她挑选。不久有一个卞家女缓缓进来,生得如花似玉,格外娇艳,武帝格外心动,掩着扇子对杨后说:“这个女子很好。”杨后回应道:“卞氏是魏室的姻亲,三代都是后族,如今要是选了这个女子,怎么能让她屈居低位?不如割舍这份喜爱为好。”好口才。武帝窥透了杨后的意思,只好舍弃。卞女退出,又进来一个胡女,也很艳丽过人,只是她的父亲胡奋是镇军大将军,女儿秉承了遗传的气质,婀娜中带着刚直之气,杨后就不再多说,就让武帝选定。当时中选的女子,一概用绛纱系在手臂上,胡女系着纱下殿,自己想着不能再见到父母,不免哀伤,甚至号哭出声。左右连忙摇手示意禁止说:“别哭!别哭!恐怕被陛下听到。”胡女反而大声说:“死都不怕,怕什么陛下?”倒是一个女中豪杰。武帝有所耳闻,暗暗称奇。接着又选得司徒李胤的女儿,廷尉诸葛冲的女儿,太仆臧权的女儿,侍中冯荪的女儿等,共数十人,才退入后宫,这天晚上没有传唤别人,唯独宣召胡家女郎,问她的闺名,是一个“芳”字。当下让她侍寝,胡女到了此时,也只好听从命令。一夜春风,恩宠遍体,第二天早晨就有旨意传出,让洛阳令司马肇捧着册封文书入宫,封胡芳为贵嫔。又因为左芬先进宫,担心她抱怨,也把贵嫔的等级,赏赐给了她。后来又召幸诸位女子,只有诸葛女最合心意,小名叫婉,很符合她的性情,于是封为夫人,但还是比不上胡贵嫔的恩宠,一切服饰,仅比杨后低一等,后宫没有人敢与她相争。只有杨后由妒忌而生出悔恨,由悔恨而生出忧愁,竟然导致染上重病,要与世长辞了。插入此段,包含无数笔墨。
武帝每天进宫探望,并且屡次征召名医诊治,始终没有效果,反而病情逐渐加重。当时已经是泰始十年初秋,一阵凉风,吹入中宫,杨后的病势加剧,已经病危,武帝亲自到榻前,垂泪慰问,杨后勉强抬起头,请武帝坐在榻上,然后垂头枕在武帝的膝上说:“臣妾侍奉陛下没有做好,死不足悲,只是有一句话想要告诉陛下,陛下如果不忘臣妾,请答应臣妾的话!”武帝含着泪说:“你只管说来,朕无不依从。”杨后说:“叔父杨骏有一个女儿,小名叫男胤,品德容貌兼备,愿陛下选入六宫,弥补臣妾的遗憾,臣妾死也瞑目了。”说完,呜咽不止。武帝也忍不住流泪,流了好几行,并且与杨后握手为誓,决不违背约定。杨后见武帝已经答应,才安然闭目。竟然在武帝的膝上,突然去世,享年三十七岁。诸位看官!你们知道杨后为什么有这样的遗言?她担心胡贵嫔继承后位,太子必定不得安宁,所以想要让堂妹入宫为继,既能够压制胡氏,又能够保全太子,这也是一举两得的良策。谁知后来反而害死了叔父,害死了堂妹。武帝也看透了其中的隐情,但因为多年夫妻情谊,不忍心违背,所以与杨后誓,勉强依从她的请求。当下举行哀悼丧,务必隆重完备,并且让有关官员占卜吉日安葬,等到下葬的日期已定,又命令史官代作哀策,叙述悲伤的心情,随即赐谥号为元,安葬在峻阳陵。左贵嫔左芬,独自献上一篇长诔文,追述杨后的德行,诔文不下数千言,由小子节录如下。何必多出风头,难道想做继后不成?
在泰始十年,秋,七月,丙寅,晋元皇后杨氏去世。哎呀,悲哀啊!从前有莘氏嫁到殷朝,姜姒嫁到周朝,美德在宫中,美好的名声永远流传。樊卫二姬,辅助齐国楚国,马邓两妃,也辅佐汉主。元后光彩地成为晋室的嫔妃,与圣皇伉俪情深,可与往古相比。命运不长,背离阳世归入阴司,六宫号哭,四海悲痛。可怜我这鄙陋的侍妾,承受的恩宠特别深。这是容貌不佳的好处。追慕三良,甘心自沉。何必存想?不忘她的德音。何必记述?托付给翰林。于是作诔文说:赫赫元后,出自杨家,世代都是高官,荣耀在华阳。山岳降下神灵,显示吉祥。生下英媛,品德光辉。蕴含灵性掌握文辞,不同于普通女子。遵循四教,不懈怠不荒废。行为符合六亲,美好的名声显扬。显扬在哪里?京城的宫室得到治理。于是下聘迎娶,成为圣皇的嫔妃。正位在闺阁,以品德为准则。鸣佩有节,言有章。思慕皇姑,早晚虔诚恭敬。管理好家中的饮食,做事谨慎。遵循礼法辛勤劳作,恭敬勤勉。虽然说是圣明,德行每天都有进步。到了春天,斑鸠鸣叫报时。亲自拿着桑枝,率领着陪嫁的女子。修成蚕簇,分茧理丝。视察女工,治理祭服。恭敬地侍奉宗庙,永远怀着孝思。对于那六种德行,没有不践行的。皇英辅佐舜帝,涂山辅佐大禹,只有卫只有樊,辅佐两位霸主。明明我后,与她们异世同轨,对内施行阴教,对外辅佐阳化。与众多正妻和睦相处,日夜勤勉。恩泽随着风飞翔,雨水播撒润泽。远近都歌颂,中外都有福。上天赐予吉祥,昌盛繁荣,于是百般喜庆,孕育圣明养育贤能。教诲过了有莘氏和太姒,训诫过了姜嫄,堂堂的太子,是国家的根本。济南阳,后子东封南阳王。作为屏障和藩篱。本支繁茂,四海都得到庇护。积善的殿堂,五福都聚集,应当享有高寿,没有陨落没有倾倒。如同彭祖的年龄,如同老聃的寿数,为什么不能实现?遭遇这场灾祸。卧病在床久久留连,睡不安稳。巫咸施展法术,扁鹊献上药方。祈祷没有回应,吃药没有效果。形神已经分离,一片昏暗迷茫。突然去世,光彩消失。悲哀的太子,南阳的繁昌。攀援着不睡觉,捶胸顿足伤心不已。哎呀悲哀啊!整个宫殿号哭,宇内震惊。奔跑的人挤满街道,前往的人塞满庭院。悲哀的哭声如同雷声骇人,流泪如同雨水飘零,悲叹不已,如同失去了亲人。只有皇帝和皇后,往昔情谊深厚。在平民时比翼双飞,在宫中双宿双栖。悼念皇后伤怀皇后,早早进入墓穴。说到这里,涕泪落下。追思我后,实在聪明实在贤哲。通达性命,崇尚节俭。送终的礼仪,比素常的世代更简单。入殓没有珍宝,口中没有明珠。恐怕未必。潜藏光辉在梓宫,永远背离光明。臣妾悲哀号哭,一同断绝。庭院屋宇寂静,幽深的居室更显阴森。空设帷帐,虚置衣衾。人们也说,神道难以追寻。悠悠的英灵,难道是浮是沉?丰盛的祭品每天陈列,希望灵魂降临。谁说元后,听不到她的声音。于是商议她的德行,德行已经充满。于是考查龟筮,龟筮继承吉祥。选定宅兆,建成墓室。灵魂前往,就在今日。仲秋的早晨,启明星出现。星辰排列备好车驾,灵车套着四马。那车是什么?金根玉箱。那马是什么?两匹黑骆两匹黄马。缓缓行驶的容车,穿着朱服戴着丹章。隐隐的轜轩,戴着弁绖穿着繐裳。华丽的车毂照耀原野,白色的车盖覆盖平原。方相高大威猛,旌旗翻飞,挽童牵引歌唱,白骥鸣响车辕。观看的人夹道,士女涕泪涟涟。千乘万骑,到达那险峻的高山。险峻的高山巍峨,层层的山丘重叠。高大开阔,依傍洛水背靠黄河。左边瞻望皇姑,右边顾盼帝家,思考存亡,神明赞赏。诸位姑姐妹,娣姒陪嫁的女子,追送的足迹,号哭在道路。王侯卿士,云集星布。众多官员,白色的丧服无数。朝廷内外都来亲临,一同悲哀一同仰慕。有始有终,是天地的常道。如果不是日月星辰,谁能不凋零?留存传播美好的德行,死后留下丹青。先哲的志向,以此为荣。温和的元后,实在仁慈。抚育众生,恩惠滋长。遗留的爱心不止,永远被思念。名声高悬日月,流传万年。哎呀众妾,感受四季。思念仰慕,涕泪涟涟。
这篇诔文,被武帝看到,看她说得悲伤恳切,也流了许多眼泪,并且看重左芬的词藻,屡次加以恩赐。但左芬身体向来虚弱,多愁多病,终究不能特别受到宠爱,整天闷坐在深宫中,除了用笔墨消遣外,毫无乐趣。从来上天嫉妒有才之人,左家女有才却没有美貌,也是上天特意留下缺陷,让她无法得志。幸亏如此,才能得以善终。
过了一年正月初一,颁布诏书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咸宁,追尊宣帝为高祖,景帝为世宗,文帝为太祖,并记录叙述开国功臣,已经去世的得以配享太庙祭祀,还在世的铭刻功绩在天府。皇帝的德行如同春天,满朝称颂。武帝自从杨后去世后,虽然不免悲伤感慨,但也有一桩好处,妃嫔媵嫱,可以随意召幸,没有其他顾虑。无奈君主好色,往往喜新厌旧,宫中虽然有数百个娇美的女子,几次侍寝,就觉得味同嚼蜡,因此又下诏采选,暂时禁止天下嫁娶,让宦官分别奔赴州郡,专门寻觅娇美的女子。可怜良家女子,一旦被宦官看中,无论有怎样的势力,都不能乞求免除,只好拜别爹娘,哭哭啼啼,随着宦官,进入宫中,总共计算,差不多有五千人。武帝天天欣赏艳丽的女子,夜夜采摘芬芳,把全部的龙马精神,都投入到女子身上,终究是娥眉伐性,力不胜欲,徒然落得形容憔悴,筋骨衰颓。咸宁二年正月初一,竟然不能上朝,借口生病,病倒在龙床上,接连有好几天没有起身。朝野人心惶惶,都说皇上不行了,太子不堪继位,不如拥戴皇弟齐王攸,河南尹夏侯和,并且私下对贾充说:“您的两个女婿亲疏相等,您的长女嫁给齐王,次女嫁给太子,都在前面说过。立人应当立德,不可错失时机。”夏侯和难道不知道贾充有凶悍的妻子吗?贾充沉默不答。不久武帝得到良医,病情有幸渐渐痊愈,仍然出来处理朝政。荀勖、冯紞,阿谀奉承,向来被齐王攸嫉恨,彼此不相容。荀勖于是趁机进谗言,让冯紞进言说给武帝:“陛下洪福齐天,病得以痊愈,冯紞说:“今日为陛下您感到高兴,日后却还要为陛下您担忧。”武帝问道:“有什么事值得担忧?”冯紞吞吞吐吐地说:“陛下之前册立太子,无非是依照传统,但恐怕将来或许会有变故,所以令人担忧。”武帝又问是何原因?冯紞接着说:“前些日子陛下身体不适,朝廷内外的百官,都已心归齐王,陛下您想想,万岁千秋之后,太子还能继承皇位吗?”这就是冯紞浅薄的谗言。武帝不禁沉吟起来。冯紞见武帝心动,更献上计谋说:“臣为陛下出谋划策,不如让齐王返回藩地,以免日后生出事端。”武帝也不多说,只是连连点头。等到冯紞退出去后,武帝又派遣身边的人到处探访,得知夏侯和前日所说的话,仍然将夏侯和调任为光禄勋,并升迁贾充为太尉,罢免了他的兵权。只看到齐王攸守礼如常,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因此暂时让他任职司空,再作考虑。此外,何曾进位为太傅,陈骞迁官为大司马,不过是依次晋升职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有汝阴王骏,接受官职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等州的军事,专门征讨树机能,都督荆州军事的羊祜,加官为征南大将军,专门抵御孙吴。
转眼间到了杨后去世的二周年,派遣官员前往峻阳陵祭祀,并且想起杨后的遗言,打算册封杨骏的女儿为继后,先让内使去查验女子的容貌,果然身材高矮适中,胖瘦合宜,于是依照古制,举行了六礼,选择初冬的吉日,继续举行册封皇后的典礼。到了那一天,龙章华丽,凤辇承恩,自然有一番热闹景象。典礼完成之后,下诏大赦天下,赏赐王公以下以及鳏夫寡妇各有差别。新皇后入宫正位,妃嫔们无不前往祝贺。左贵嫔也在其中,武帝特地降下旨意赐宴,并命令左贵嫔作颂词。左贵嫔稍稍构思,就让侍女取来纸笔,信手疾书,只见纸上写道:
巍峨的华山,高耸至极清澈。巨灵神引导水流,河流因此流经。唯有河渎的神灵,钟灵毓秀于杨家,孕育出圣明之主。端庄的皇后,顺应时运而诞生。聪慧明智,幼年便聪慧早成。如兰花般繁茂,如美玉般晶莹。在年幼之时,就有美好的名声。声名远扬八方,在宫廷中被熟知。越古代的贤后,德行可比皇英。京城为之赞美,备好礼仪下聘,良辰吉日,百官奉迎。如同周生嫁入韩家,诗人为之歌咏。我的皇后到来,车服光彩照人,登上高位,德行日益昌盛。百姓欣然拥戴,华夏共同欢庆。圣皇恭敬谨慎,睿智纯粹。怜悯狂乱之人,广施恩惠播撒仁德。消除嫌隙洗净污秽,与时俱进更新。洪恩大赦,诏令远扬。皇后登基,监狱空设。万国齐欢乐,天下同欣喜。大地之神起舞,天人都喜悦,顺应时运降下吉祥,彰显日月之精华。和气弥漫,日月星辰光辉灿烂。获得美好时光,随即降下甜美的雪。浓云密布,雨水纷纷。既已储存又已积聚,等待阳光而干。清晨阳光沾湿,滋润中原大地。长久享受丰收之年,福禄永远安宁。
写完草稿,再用彩纸誊写,大约一两个时辰,就将颂词写好,妃嫔们一同称赞,推崇她为才华出众之人。正巧武帝在外庭的宴会结束,慢慢地踱步进入中宫,新皇后以下的人,一律迎接圣驾。左贵嫔立即将颂词呈上,武帝阅览了一遍,便称赞道:“写作都很好,足以为中宫增添光彩了。”说着,亲自举起玉杯,赐酒三杯。左贵嫔接受饮酒拜谢,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于是各自谢宴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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