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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流言蜚语（第1页）

在合安省北部地区有一种鸟，非常普通常见，当地人叫它麻燕子。其体形与白头翁一般大小，羽毛和麻雀一样灰色，喙部尖而利，叫声嘶哑，尤为难听，喜食高粱、桑葚、楝枣子等。

此种鸟类后来极少见到了，有人说是绝迹了。方直不认为是绝迹了，他一直坚信这种过去常见的鸟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说此种鸟类绝迹了，自然有原因。究其原因，是因为多年来，龙阳地区的苦楝树极少见到了。由于各种指令，本地很受人们欢迎的苦楝树被涡北一号杨完全取代了，这是树种领域的一大损失。而麻燕子的主要食物就是苦楝树上结的楝枣子。

过去，麻燕子经常几十只、上百只成群成阵地飞来飞去，时而落在一片高粱地里，时而落在树林里。也有三五成群的，经常在村庄附近盘旋觅食。在白膏河地区，此鸟不讨人喜欢，只要看到其落下，就会有人驱赶。但是，这些成群结队的麻燕子十分招惹孩子们喜爱，他们经常追赶这些可爱的生灵。夕阳下，孩子们追赶麻燕子的场景就是一副天然的画卷。

在白膏河中学里，诸葛力老师就如同麻燕子一样，非常不讨人喜欢。凡事他爱占个小便宜，使个小心眼，耍个小聪明，又像长舌妇一样，喜欢背后嚼别人的舌头。他嘴里总是有许多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他从何处从何人那里打听得到的那些花边新闻，讲起来津津有味。

诸葛力老师平时说话总要使用几个固定常见的歇后语：烧火棍当烟袋——一窍不通，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等等，反复使用，有时比喻恰当，有时不恰当，很是让人讨厌。

如果看到有几个人在一起聊天，他喜欢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看这个人，看看那个人，突然冷不丁来一句歇后语，插话插的恰到好处，又令人猝不及防。不论别人反应如何，倒是自己被自己逗得咧嘴哈哈大笑，实在大煞风景。只要他在，不一会儿，聊天的人群就会一个接一个走开，自动解散了。

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相好的人呢。据方直所了解，在学校内，诸葛力老师连一个关系好、走得近的人都没有。当然，不能拿诸葛力老师与秦桧相比，这有点不恰当。如此相比较，只是为了说明诸葛力老师在学校内没有人缘而已，别无恶意。

但对于不熟悉的人或者很少了解他的人来说，又会觉得他十分不错。诸葛力老师平时说话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隔壁的老邻居，显得很亲切。特别是偶尔遇到学生家长向他问起孩子在学校的情况，诸葛力老师就有的话说了，可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了。

在学校内找不到聊天的对象，诸葛力老师将目光扩展到校外。

诸葛力老师常常与在白膏河乡政府打扫卫生的老丁蹲在一起聊天唠嗑，东家长西家短地能够聊很久，从早晨聊到中午，从下午聊到天黑。两人交谈，时而低声细语，时而高声大气，时而神秘交头接耳，时而放声大开大合，交谈话题，外人不得而知。

白膏河集老街菜市上有个名叫大河的卖菜者，善于八卦，大家都称呼他为“八卦河”。诸葛力常常与八卦河在一起聊天，非常对胃口，此二人聊天更是聊到口干舌燥时，还是意犹未尽。聊的话题也尽是些街头巷尾的鸡毛蒜皮之事。八卦河经常把当天卖不掉的剩菜送些给诸葛力老师。

诸葛力老师长着一双势利眼，为人处世爬高踩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教师队伍里不乏其类似之人，但出其右者极少。他不光对社会人如此，即使对未成年的学生，他也同样区别对待，的的确确过分了。

白膏河中学的学生基本是本地孩子，谁家有钱，谁家穷，谁家有势力，谁家无势力，甚至谁家的大门朝哪开，诸葛力老师掌握得很清楚。他有个很突出的特点，能很快记住班上学生姓名和相貌，并精准地记住其家住哪个村庄及其家长姓名。诸葛力的这项本领非常了得，其他老师皆望尘莫及，自叹弗如。

社会上就不乏这样的人，专业本领不咋地，就是善于记住别人的姓名、年龄、家庭、哪里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类人属于善于投机钻营的小写的人。走在路上，偶尔碰到这样的人，被他冷不丁地喊出你的名字，并准确地说出你是哪里人，一连串的隐私被他如数家珍，不由得你的头皮不麻，不由得你浑身不起鸡皮疙瘩。

别人十分讨厌，但他本人喜欢。无聊至极。

家庭有势力或者经济条件好的学生，就是明显犯了错误，被诸葛力老师抓住或被其他同学举报，他也不会严厉批评，而是很和蔼地笑着说：“谁能不犯错误呢？领导还犯错误呢？对不对？下不为例啊，再犯错误我就找你家长了。”

家庭没有势力或者经济条件差的学生，如果犯了错误，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诸葛力老师就会换另外一副嘴脸，对其绝不手软。其不仅仅要狠狠批评犯错的学生，还要使用几个带有相当贬义的歇后语对之嘲讽，甚至让学生去到教室门口，或者操场，或者办公室罚站，不给其听课。惩罚力度虽过之，犹不及。

多年里，许多诸葛力老师教过的学生，从学校出去后，提起诸葛老师，大部分都会表现出厌恶表情。那些受到过诸葛力老师体罚侮辱多的学生，即使与之迎头相遇也都尽量绕着走、躲着走，不愿意与他打招呼。那一刻，诸葛力老师哭丧着脸，神情极为尴尬。

对于有点成就的学生，他总会挂在嘴边，四处炫耀，比如像高垆第六老酒厂的一位副厂长和本县一位副县长。此二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在未被纪委带走审查之前，诸葛力老师找到机会就在人群中讲起这二位，说他俩是自己的学生，当初在班里读书时开始怎样怎样调皮捣蛋，后来经过自己的教育又怎样怎样优秀之类的事。

多年来，诸葛力老师言说的人不变，言说的内容也不变，熟悉的人听得耳朵都磨起了茧子。犹如祥林嫂的口头禅“我真傻，真的”“我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也有这么大了……”。

如果碰到郑素萍老师在场，她就会冲着诸葛力嚷嚷：“别说了，别说了，又是祥林嫂的儿子被狼调走的事，大家都听腻了。”

“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何必呢？”剧老师喏喏而语。

后来这两个人皆为贪污被抓，诸葛力也就再不提及他们是自己学生的事了。

诸葛力老师住在成淑珍老师家的前一排，后窗户正对着成淑珍家的堂屋。成淑珍老师家里的一切摆设，诸葛力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能是前一晚温乾坤进到成老师家时，惊到了诸葛力，借助院子里的电灯，诸葛力把那晚的事情从前到后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二天，温乾坤夜入成淑珍家的事情就在白膏河中学开始传开了。流言的内容删掉了温乾坤找水喝的情节，主要就是“温乾坤深夜醉酒，悄悄地溜进成淑珍老师家”。

第三天，夜入民宅，非奸即盗，这样的场景就有点嚼头了。

男女之间的事，尤其是寡居的女人与男人的事，总能让人充分挥想象。说起来也眉飞色舞，听起来颇津津有味。

一时间，流言满天飞，事情传播得很快，而且越传越离谱，最后都传播出温乾坤要和自己的村妇老婆离婚，然后与成淑珍老师结婚的结局来了。

一段时间以来，成淑珍老师还被蒙在鼓里，她以为那晚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根本没想到会生这样的风言风语之事。关键是二人确实没有生任何事情。也许当时温乾坤借着酒劲想生点什么事情，最后终归没有生。

撇开温乾坤心里的那点个人想法，讲到底，就是自己酒后晚归，口渴了，到成淑珍老师家里要了杯开水喝。如此而已，仅此而已。

郑素萍老师家住在成淑珍老师家的后一排，成老师家的窗户对着郑老师家的堂屋。两人相处多年，相邻多年，同为女性，可谓无话不谈。生活中，郑素萍老师帮助成淑珍老师不少，成老师也是心存感激。

郑素萍老师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既传统又现代，得理难饶人。即使面对校长，她不给情面，也要让她三分。所以，一般情况下，白膏河中学的老师不敢惹她。

成淑珍老师与薛仕则的事情，她知道，也理解。成淑珍曾经私底下给她说过自己与薛仕则的过往。女人最懂女人，她明了一个女人身边没有男人，在无助时刻的感受。

学校里关于温乾坤与成淑珍的流言蜚语，郑素萍老师根本不相信。她不相信成淑珍是那种女人，她也不相信五十几岁的、性格软弱的温乾坤真的敢与自己的糟糠之妻离婚。

又过了一段时间，学校里的流言蜚语高潮过去，大家挤在一起，不再热衷于议论此事，郑素萍才静悄悄地把这个传言告诉给成淑珍。成淑珍老师听后，异常恼怒，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同事们对自己的神秘诡异态度，她感觉自己有一股不可言说的屈辱，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最后，她只能又是悲愤得埋头大哭一场。

思来想去，成淑珍猜到这个传言的始作俑者肯定是诸葛力老师，不然也没有人会如此无聊透顶。但已经无力挽回影响，更无法澄清。只能始于流言，止于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