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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纺织城大队给出的线索汇报,晚九点转到了孙韶霜的办公桌上,她把总队转来的相关资料阅读了近一个小时,期间还叫来了助理周宜龙,让助理帮着看、帮着分析,两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抬头相视时,眼中的惊讶又起。
一点一点揭开这些扒窃小案的面纱,之前的认识也在一点一点颠覆,积少成多,积小成大之后,根本小觑不得。
“厉闯这个大队长是个有心人啊,提供的这些作案手法,执法仪录制资料,还有刚刚提供的这个丰城一带的贼头信息,很有价值啊。”孙韶霜叹道,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这些基层常年劳累的一线队员们。
“我怎么觉得这位所谓的‘大表姑’有点含糊啊,从案件资料看,是一枚在新郑机场丢失的名表,无意中在长安一家犯事的典当行起获,典当行收赃的这位嫌疑人仅仅给出这么一个匪号,描述是位男子啊,此案经地方追踪并无结果;再有线索,就是犯事进拘留所、看守所的扒窃嫌疑人供述,交待的都是传说,连是男是女都对不上号。”周宜龙道。
“但这个人,我们姑且称他或者她为‘大表姑’,这个大表姑确实存在,丢失名表的是一位旅游华侨,他的表是定制款的,价值一百四十万,当时上航班就现不见了,机场公安一帧一帧查过了监控,并没有现,如果放在以前我会认为可能有其他巧合,可经过今天的事,我倒觉得不是巧合了……从技术上讲,可以说监控36o度无死角,可从现实中看,能够出现的死角太多了。”孙韶霜道,从今天做案的贼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最起码对纯粹的硬件设备不再过于相信。
“但这案子,距今已经三年了,就连典当行的老板都说不清销赃的究竟是谁,他给出的交易地址、登记的姓名,经查都是假的。”周宜龙道。
“所以更能说明,他说的是实话,价值这么大的赃物,找不到销赃的,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而那些销赃的肯定也经过精心伪装,不是假的都不可能。”孙韶霜道。
江湖上,坑蒙拐骗偷都不是单独生,多数时候这些烂人烂事会搅和在一起,让外人很难看清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而扒手这个江湖,肯定水很深。
思索间,周宜龙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孙韶霜问道:“你今天应该感触很深了吧?”
“对,非常深,我们理论里,所谓悔罪、立功赎罪等等字眼,也顶多是文字,我看到了很多嫌疑人,他们对于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很心安理得,即便被警察抓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羞耻的,从犯罪心理学上讲,形成这种犯罪心理模式,或者称之为习惯的人,其实心理上不会有负罪感,他们会把这些当成像喝水、吃饭一样的简单小事,也恰恰是这种嫌疑人的行为模式,很难矫正。”周宜龙道。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偷,会上瘾的,一上瘾就以此为乐了。
“一旦形成某种固化模式,会影响整个社会风气,破坏整个社会的道德体系,当然,肯定要扰乱法治,我现在一直理不清这个头绪,本来认为,以新技术为依托,科技强警,再加上快反应,来一场秋风扫落叶的清扫行动就可以治理个七七八八,现在看来,有点过于乐观了。我们常规的警务方式,可能根本触及不到那些对我们同样了如指掌的人。”孙韶霜道。
“孙教授,您是指破坏监控,那只是个案吧?”周宜龙道。
“治病得治病根啊,恰恰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贼如果不打掉,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能培养出新队伍来,你能想像出那个像白痴一样的胖布狄,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吗?还有一个刚出拘留所的生手,一天就被他带上路,当警察都得实习一年啊,他们只用一天。”孙韶霜摇摇头,哑然失笑了。
周宜龙笑笑道:“以厉闯大队长的情况报告看,能数得来渊源的扒窃团伙,好像就三个,窑村贼村算一个,传说中的小佛爷、大表姑各算一个,这其中除了贼村确有其地名,另外两个,可都是传说啊。”
“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西北一带的贩毒村,都是亲帮亲友帮友,结果一村男女老少差不多都干起了贩毒行当、云贵一带的鸡楼,大量的适龄妇女出来卖**嫖娼;沿海一带的骗子村,电信诈骗、富婆代孕等等诈骗模式,都是集群出现的……你看,这是窑村的村景,和周边的乡村的对比是这样的……”
孙韶霜拉着一屏街景图,渭河南岸,周边的沙岭、渔王、棉花庄、北营等地就是个乡村景色,旧房矮房,偶有一两座好房子,顶多是村长和支书的。而窑村就不一样了,路还是乡路,公共设施没变化,可家家的房子就不一样了,都是三四层的小洋楼,鸟瞰景像中的泊车林立,不知道的得当成城中村那号土豪住的地方了。
“手工业,没有;企业,没有;纳税,没有。倒是有领贫困补助的,长安周边农村人均收入不过八千元,而在窑村这个以前就靠菜地大棚的村里,户均私家车一辆,几乎家家有小楼啊,我们之前做过大数据统计,户籍在窑村的人口不过一千八百余人,而他们人均存款,能达到十一点七万……当然,这不算个很大的数字,但是要放在这个地方,就值得商榷了。”孙韶霜道,大数据只能研判出异常,而给不出证据。
或者这个地方不需要证据,都知道是干什么的,全村常住人口里有一半进过拘留所,就是因为贼太多,才得了个“贼村”的名号。
难点就在这儿,靠着风景区和旅游区不远,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再加上长安城里,随随便便偷个手机就是几千块,再偷个钱包又是千把块,说不定顺手牵个相机,出手就是上万块,攒点钱太特么容易了,怨不得大家不当农民要当贼呢。
“要遏制此类刑事、治安案件的生确实很难,反扒大队也只能满足于重点盯守,假如真像厉闯大队长反映的,江湖还有论资排辈,像爷、叔、姑字辈的贼,都可以靠下面的扒手上供活得很滋润,那我们的行动就不得不考虑,要刨不出这些人,可能还是个治标不治本,用不了多久就会死灰复燃。”周宜龙道。
“对,所以我们得在动手之前,把准备工作做充分,把一切可能遇到的问题、困难捋清楚,争取最好的结果和最大的战果,我暂且捋了这么几点,你帮我记下……”
孙韶霜思忖着,片刻记竖着一指道:
“第一,把现有的面部识别程序打个补丁,细化一个项目,五年以上、十年以上的扒窃前科嫌疑人,分别标识,作一个色彩分类管理,如果存在江湖高手,我想他不至于一次都没栽过,高手是需要成长时间的,假如有,应该在这个区间里。”
“第二,列一项特殊工作,我明天和徐佑正总队长商量一下,组织警力走访一下现有的羁押和服刑人员,重点了解一下还有多少像烟灰、表姑、佛爷这类成名的嫌疑人,最好能细化到他们的势力区域,咱们都免不了山头主义,他们之间肯定有地盘和利益之争。”
“…第三,和我们认识的网警部门联络一下,你们熟悉一下各款手机的解码、刷机、越狱等技术流程,以方便我们下一步有可能通过这个节点去寻找销赃窝点,毕竟现在扒窃最主要的两个目标,就是手机和钱包。”
“第四……嗯,加快各大队、各分局电子信息的导入,不行再协调一下,让省厅调拔技术人员,要尽快给各大队进行一次模拟培训,提升他们操作软件的实战能力,遇到像今天这样刻意破坏监控的事,先不要追究,细细总结一下他们能有多少种损招来……”
说到此处,周宜龙笑了,孙韶霜也概叹道着:“有点乎想像啊,我都没想过繁琐的问题会像这样层出不穷,摸不准方向……对了,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哦,我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触及到更深层次的问题,那样的话,兄弟单位脸面上就不好看了,这两天我老感觉基层一直把我当钦差大员。”周宜龙道。
“这一次梁厅是要下决心刮骨疗毒,而不是剜肉补疮,不狠狠疼上一回,去不了病根啊。”
孙韶霜悠悠道,眼神凝重、表情肃穆,目光的聚集点又回去了今天案情的纸质报告上,打印出来的黑白色监控画面,恰是布狄和平三戈相携而行的画面,周宜龙省得,这两个小贼,的的确确触怒到孙教授了,因为他们的行为释放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有组织、有分工、有预谋团伙犯罪,而且像布狄这样的人,像窑村这样的现象,都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职业化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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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路十八弯,有沟有坎有回转。
平三戈又跟着布狄这位“名贼”学了这么一句,而且是现学现用,和导演、哑巴、二棍仨贼分手后,接下来是他瞠目结舌的几个小时,本来他以为了解的布狄已经够多了,不过越看才越现,布名贼的江湖经验博大精深,是他拍马也赶不上的。
十八时起,布狄带着平三戈窝在一胡同口,本来以为是伺机做案,可等了会儿才现,这家伙是在等熟人,什么熟人呢?摸黑出来的那些捡破烂的,甚至还有穿着环卫工作服,似乎都认识布狄,手指头一勾就叫过来了,然后三十、二十、二十五一阵讨价还价,双方交易一摞东西,平三戈纳闷不已地瞅到了:是一摞各式各样的身份证。
两个小时,收了几十张,开始换地方了,平三戈实在不明白这货怎么把好容易得来了赃款都换成各式各样的身份证,不过还没等到他问,布狄约到的人来了,那一大摞身份证一换手,又变成了更多的赃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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