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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我会记得的。”艾托亚的声音因为紧张心虚而变得有些磕磕巴巴。
事实上,在圣临日开展的宗教仪式并不只有圣女出游。
一般而言,圣临日时出现于太阳表面的暗斑会在数小时内消退,不过凡事皆有例外。每隔五十年的圣临日又被称作“大晦日”,太阳表面的暗斑便会大量增生,并且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减少,如果不采取任何对策,太阳将会逐渐被暗斑吞没,使得整片大6陷入永无止境的黑夜之中。
而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便是像典籍中记载的虔诚信徒那般,由贤者前往百夜峰的“沉眠之池”完成加护仪式——而身为贤者的艾托亚则好巧不巧地赶上这五十年一次的大晦日。不过慕斯并不知晓关于大晦日和加护仪式的讯息,准确来说,为了保证圣女的心性淳朴无瑕,任何人员不被允许告知圣女除了教义和职务以外的任何信息。
而艾托亚之所以遵从这条教义,并非只是对教会地盲从。而是他明白,就算慕斯知道了加护仪式的存在,也没有权力阻止仪式执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中注定之人离开她的身边;就算慕斯听闻了白日峰之外世界的广阔,山的对侧山林原野的色彩缤纷,她也没办法踏出这座高塔一步;就算慕斯厌倦了圣女的身份和教义的约束,她也不被允许、更没有机会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笼中鸟的生活本就足够乏味可悲,又何必为她系上名为绝望的镣铐?
“艾托亚,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大概是因为常年独居冥想,慕斯在他人出现情绪波动时总会表现得异常敏锐。或许对慕斯说谎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坏主意,不过即便会被青梅竹马怀疑乃至厌恶,艾托亚也不打算道出实情。
“没有这回事,不管生什么,我都不会忘记和你的约定。”
“是吗.......”在那短短一瞬间,慕斯流露出了黯然神伤的神情,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刚刚情绪高涨的状态,“约定什么的,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嘛。你看,不管我说什么,那群老头子经常都是满口奉承答应,可最后也没几个人真的按约定行事。比起约定,我更希望艾托亚你能珍惜自己的生命,毕竟你是我的——”
“咳咳——”一个衣着华贵地苍老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塔门前,一头花白地须如同棉花般清爽整洁,那对浑浊的琥珀色双瞳却又让人不由心底毛,“贤者大人,圣女大人,请务必在进入莫比乌斯塔后确认大门关闭。”
这么说着,老人却丝毫没有帮二人关闭石门的打算。
艾托亚随即理会了老人的意图,柔声与慕斯道别后,戴上面具快步走出了石塔。
暴风雪之中,两名头披兜帽的男人并肩而行。
空荡荡的街道上瞧不见半个人影,即便适应了白日峰的气候,一般人也不会顶着风雪四处游荡,这倒是为二人谈话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老人浑身上下也就只有那张脸庞与和蔼慈祥挂钩,在戴上兜帽后整个人愈显得阴沉可怖,普通人即便只是站在他的身旁便会在他的气场威慑下两股战战、僵的喉咙再难吐出一个字。不过艾托亚倒是早已习惯了老人的威压感,气定神闲地与之攀谈道:“老伯,你今天怎么有闲工夫来四处转悠?放心吧,我可不会给圣女灌输什么奇怪的理念,这么做于彼于我都没有好处,对吧?”
“余倒是不在乎这些,余只是担心你沉浸在亲友地温柔乡中,会不会动摇执行仪式的决心。可能是余多心了,不过余还是要提醒你,凡成大事者不需小节,要时刻铭记区区一人的生命不足以与万千人的幸福比较衡量。”老人不怒自威,平静的语调中蕴藏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迫,“还有,余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你那嘴痞子气的称呼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在公共场合给我放干净些。”
“是,大司祭大人。”艾托亚急忙更正道。就教中职务而论,贤者的地位并不在大司祭之下,不过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敢轻易惹怒这位指导他长大的老前辈,“不过你的确不需要在我身上费神费力。如果我真的有心逃跑,早在巡回宣讲的时候就这么做了,我回到这里就足够表明我的决心了。比起来这里督促我,还是尽早甄选下一任贤者的适任者比较重要吧?”
“......只要你顺利完成加护仪式,我们就还有足足五十年选拔下一任贤者。”
“是这样吗?”艾托亚很是不以为然地环抱着双臂,“前一任贤者在任时,你们也是这么想的,才会在那个人逃跑后手足无措,临时让我这个教义都背不熟的半吊子贤者临时顶替他的工作吧。大司祭特地在仪式前夕叮嘱我,不正是说明你们除了让我顺利执行仪式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吗?既然你们这么看重天下苍生的幸福,在这种关键问题上至少应该多准备几个应急备案吧。”
“虽然有言道不知者无过,不过余还是觉得,给予愚钝者言的权利还是过于仁慈了。要是你再打磨学习几年,说不定还能提出些有意义的意见,只可惜,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大司祭冰冷的视线扫过艾托亚从兜帽间露出的下颌,随即撇下艾托亚孤身一人盯着风雪攀上了那杳无尽头地台阶。
“真头痛啊,老伯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这个情形也不适合跟上去道歉啊。唉,想在出前好聚好散就这么难吗——”艾托亚轻轻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感到后悔。最终,他还是决定返回教堂,在离开白日峰前和老龙哈斯塔做最后的道别。
愈加汹涌的风雪对视线造成了极大的阻碍,艾托亚一边分辨着返程的道路,一边担忧着大司祭以那副衰老的身躯能不能顺利回到教会总舵。正在这时,从莫比乌斯塔中传出的钢琴声夹着风雪流入了他的耳中,虽然不擅长音律乐器,艾托亚还是不由得为了这乐声而驻足聆听。
乐声凄凉婉转,如泣如诉,仿佛是诉说着奏乐者的孤独凄苦,却又像是在歌颂生命的短暂与可悲——
艾托亚不是第一次听到这钢琴曲。
早在慕斯来到白日峰前,同样是暴雪骤降的一天,艾托亚便在莫比乌斯塔边听到了一模一样的曲子。当然以前任圣女的精神状态,显然无法如此连贯地演奏曲目,能在莫比乌斯塔中奏乐的便只有慕斯了。
然而她们的曲风和演奏手法却是如此相近,几乎无法辨别二者的区别。
艾托亚无法判明,究竟是在二位圣女共处的短短几年内,慕斯在前任圣女的教导下学会了这段曲目,还是慕斯从遗落的曲谱中自学成才。但是让她们能够奏出如此相近的音乐的根本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她们同是命运的笼中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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