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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浴血反扫荡 悲恸祭亲人九（第1页）

九

一进七月，老天像要把冀南大地上的血迹硝烟都冲刷干净一般，接连下了几天大雨，大小清河成了咆哮的浑河，遭逢大难的人们心里也像原野一样被残酷的斗争现实冲击锻炼。

冀南根据地在反日军“平定战斗”大扫荡遭受巨大损失，让中共中央、八路军总部和晋察冀豫军区极其重视，中央将毛主席五月份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的讲演文章《论持久战》下到各大军区和根据地，要求党的各级领导组织、党员干部、军队指战员和区、村基层党员认真学习贯彻执行，必须纠正抗日胜论，纠正盲目乐观、骄傲轻敌情绪，不要理会国民党对八路军游击战的讽刺挖苦，坚决不打无把握无准备之仗，少打或不打阵地战。要打灵活机动的地道战、地雷战、破袭战、麻雀战，积小胜为大胜，适时开展运动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要时刻注意保护自己消灭敌人，要在全党全军和所有根据地的干部群众中树立起持久抗战的思想理念。

由于根据地展迅，为有效管理，中央决定将晋察冀豫军区细分了几块，成立了冀南军区和冀南特委，军区和特委所在地设在南宫县，八路军129师抽调了以宋任穷为的大批政治立场坚定、思想作风端正、工作能力强、有实战经验的军政干部分派到了冀南军区，加强冀南根据地建设，展壮大共产党领导下的地方抗日武装，冀南军区又将辖区根据地细分成八个军分区，其中第八军分区包括平汉铁路西面的邢台、沙河、永年、邯郸、集安五个县区。

大雨终于停了，集安县佛台镇，县委会议室，连续三天反扫荡的工作报告会已经进入了尾声，集安县新一任县委书记陈中、县长管树林及县委班子成员在台上，全县9个行政区的几十位党、政、军负责人在台下一个个正襟危坐，聆听着第八军分区新上任的司令员兼政委吕良做报告，吕良不久前还是五支队的政治部主任，现在被军区和特委任命担任第八军分区的军政主官。

“同志们，我们的这个会已经开了三天，会上任命了集安县委新一届的领导班子，这一届领导班子成员大多是从部队下来的老红军，他们在十年国民革命战争中经历了极其艰苦的考验和锻炼，政治思想过硬，对党忠诚，更可贵的是有丰富的游击战争经验，对于这一届的集安班子，军分区党委是放心的，相信在陈中同志的领导下，集安县委及各区党政军负责同志，能深刻总结前段反扫荡工作中出现的错误和问题，认真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能够与危害抗日民主工作的言行做坚决的斗争。说老实话，在这次会议上我对你们各个区对反扫荡工作的总结是不满意的，非常不满意，集安县是日军在6月份“平定战斗”扫荡中的重灾县，县委机关几乎完全被摧毁，县大队不但没有保护好县委机关，还在云山阻击战中被日军突破阻击阵地，让五支队和军分区独立团腹背受敌造成重大伤亡，集安县县大队是云山保卫战失败的罪魁祸，要对军分区遭受的损失、对根据地伤亡的群众、对五支队和独立团牺牲的烈士负主要责任。我现在宣布：撤销李良栋集安县大队长的职务，撤销贾舒文集安县大队政委职务，对二人进行拘押审查。集安县大队新的队长和政委由军分区新派来的干部担任。李良栋、贾舒文二人的错误是严重的，他们身上的问题在各区党政军干部身上都有存在，看看你们的这些总结报告，都总结了些什么？批判了些什么？我让你们深刻总结反扫荡中出现的问题教训，你们可倒好，一个个给自己脸上擦胭抹粉，大摆功绩。是不是还要我给你们一个大奖状啊？无耻！我真的对你们的无耻感到羞愧，你们还是党的领导干部吗？你们的党性都到哪里去了？磁窑区中队刘水暖刘中队长，你给我站起来！你的游击战是怎么打的？一个13o多人的区中队仅仅一上午就剩下3个没受伤的，还搭上了两百多个民兵和青妇队员，你可真有本事，拿区中队和民兵跟武装到牙齿的四个日军中队死磕，你比八路军的正规师还牛啊，还有脸在这里标榜你救了多少老百姓？你就不觉着脸红？古月区区中队长韩泉指导员肖剑峰，你们俩也站起来亮亮相，你们比磁窑区中队的刘水暖还牛，甚至比县大队、独立团比五支队都牛，整个反扫荡斗争你们区中队无一伤亡，多么令人骄傲的战绩，可是你们区的儿童团却伤亡了近4oo人，在座的大部分人可能不知道古月区有个区属儿童团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个儿童团有6oo多名11岁到16岁的少年，被武装起来了，装备还不错，但是各项活动却游离于上级党组织的领导之外，自由的很，就是这个儿童团，在他们的杨毅团长带领下擅自攻打峰峰矿区，造成了日军改变了原有的扫荡计划，将对佛台和云山扫荡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六天，让云山军分区在几乎没准备的情况下仓促迎战，党政机关和数千百姓都来不及转移，可以说古月区儿童团是我军分区反扫荡失利的始俑者，应负主要责任，鉴于他们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上级就不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我要问问肖剑峰，作为古月区的党委书记，你是怎么管理这支儿童团的，鬼子打到古月区了，一帮不知轻重的孩子在跟鬼子死磕，你们的区中队在哪里？藏在地道里，藏在老龙湾，6oo人的儿童团最后腿脚囫囵的不到2oo人，你们区中队的战士连血都没掉一滴油皮没伤一小块，还有脸在这里给我大摆功绩。还有佛台区，党组织里面出了叛徒还不只是一个，给区政府和老百姓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你们的党建工作是怎么做的？你们的政审工作是怎么做的？是谁介绍这些叛徒加入我们的党组织的？是谁提拔这些叛徒到领导岗位的？你们在报告里为什么没有体现？其他区——。”吕书记拍着桌子跺着脚唾沫星子乱飞，下面各区的干部几乎都被点了名站了起来，一个个被训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秧，低着脑袋听着急剧的心跳，吓得脸都白了。

中午吃饭时一帮区干部手拿窝头端着菜汤碗坐在地阶上填着肚子，辛庄区区长姚田对肖剑峰嘀咕道：“咱这儿还是集安县吗？我怎么觉着是洪洞县了呢？从上到下没个好人了。”

肖剑锋苦笑着说：“老姚你就知足吧，甭管咋说你这就算过关了，我下午还得单独受训，等待处分，我这个区委书记今儿个是干到头了。”

“我呸，鬼子扫荡磁窑四区，县大队、独立团、五支队不派一兵一卒支援，要是没有杨团长带着儿童团袭击峰峰矿区，我们磁窑一万多乡亲就全被鬼子祸害了，指定比云山还惨，说我不会打仗说我没能力我认，但是说古月儿童团打鬼子打出错来了，我一万个不服。”刘水暖忿忿的说。

磁窑区委书记金哲感叹道：“唉，我们磁窑离县大队一百多里地，离独立团五支队就更远了，一有情况远水难救近火，这一年多，幸亏有杨毅团长支持我们，磁窑区这才展起来，上边可别脑袋昏把儿童团给撤销了啊。”

姚田一口菜汤把嘴里的窝头渣渣冲进肚子里，抹去了嘴角的菜汤：“可不是咋的，要不是杨团长带着儿童团和游击队搭救，我和辛庄区一千多青壮年现在就得在鬼子的煤窑里挣命了。儿童团可不能撤销，最好能再壮大些。”

这时县委通讯员匆匆跑过来对肖剑锋说道：“肖书记，你吃完了没有，吕政委和县领导在办公室等着你呢。”

肖剑锋把半个窝头往姚田手里一塞说：“得，咱可不能让大长们等久了，这半个窝头你就帮我消灭了吧。”说完跟着通讯员向办公室快步走去。

“肖剑锋同志，你来了，坐那里吧，关于古月区儿童团的事情，县委和军分区长要单独和你谈谈。”县委书记陈中指着门边上的一张方凳说道。

肖剑锋一看这边就自己一个，对面却坐着军分区政委、组织部长、县委书记、县长、县委组织部长、人武部长六个人，旁边还有书记员在做记录，心脏就噗通噗通的跳个不行，这阵势也忒邪乎了。

“肖剑锋同志，我来问你，古月区儿童团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军分区的组织部长先问。

肖剑锋为了稳住心跳，放慢声音答道：“古月区儿童团是古月区党委领导下的地方少年儿童抗日组织，以学习文化为主，也学习一些军事知识，辅助区委做一些抗日工作，是我们区主要抗日力量之一，自成立之日起做了大量—”

县委组织部长打断了肖剑锋的陈述：“好了，你只需要准确回答长们提出的问题就行了，题外话不用多说，长们时间很宝贵。”

“那么你跟我们说说儿童团长杨毅是怎么样一个人吧，这个问题你可以说的细一些。”吕良脸上的微笑有些让人难以琢磨。

“杨毅啊，是个苦孩子，家里三代佃户，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属于赤贫中的赤贫，1o年前他们一家老小逃荒他奶奶和小弟弟都饿死在逃荒路上，他也差点儿死掉，他爸杨老栓把只剩下半口气的杨毅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四川尼姑当了徒弟，这才保住一条小命，十年后杨毅的师父满门遭难，就剩下一个师姐护着他回到了古月老家，杨毅跟着他师父学了一身好本事，很懂事，很善良，愿意帮助村里的穷苦乡亲，给穷人们看病不要钱还贴钱，乡亲们都很喜欢他。”

“杨毅家里穷？不对吧？听说他家住的房子比很多地主家都好，还在县城开有商铺，跟山里的土匪关系密切，这些都是假的吗？”吕良的脸很是阴沉。

“吕政委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在杨毅回来的前一天，杨毅他爸还佃种着贾兴旺大财主五亩土地，他爸他妈每年要在贾兴旺家打半年短工，杨毅的姐姐杨大兰一直在贾家当使唤丫头，他家住的破土屋是全村最破的，可也不是他家的，是租贾兴旺的，每年要交给贾兴旺5块大洋的租金。杨毅从外面带了一些钱回来，这才从贾兴旺手里买下了佃租的五亩山坡地和那座破房子，把她姐也赎了回来，家里的日子这才好过起来。杨毅跟山里的土匪有联系也是真的，他从四川回来的路上在太行山遇上了土匪把他和他师姐绑票了，后来土匪头子看上他了，招了杨毅做女婿，给了女儿一大笔钱作陪嫁，杨毅这才有了钱买地盖房在城里开药店，杨毅结婚三个月后，古月区成立了抗日民主政府，杨毅的媳妇凌玉娇在区小学当教师，学了婚姻法后，嫌弃杨毅是个毛孩子啥事也不懂，跟区小队的指导员国英培好上了，向区公所提出了离婚申请，区公所干部依照婚姻法判了凌玉娇胜诉，凌玉娇就带着全部嫁妆改嫁了国英培，也告诉了国英培自己的家世，国英培把情况报告给了县委，由于凌玉娇的父亲是山西地界的土匪，县委就把情况上报给了晋察冀军区，军区把国英培和凌玉娇调到了山西牺盟会，收编了凌玉娇父亲的土匪武装参加了山西新军，不过凌玉娇的父亲没能把所有的土匪全带走，还留下了一些不愿意下山的弟兄，这些人后来打出了双头鹰抗日游击队的旗号，他们把杨毅当成山里的姑爷，很给杨毅面子，给我们古月区磁窑区和辛庄区很多多帮助，支援了我们这几个区不少枪支武器，杨毅儿童团的武器基本都是他山里的这些朋友提供的，要说双头鹰游击队是土匪的话，那他们也是一帮义匪，从未伤害过周边的百姓，倒是多次袭击过鬼子，曾经消灭过日军14师团谷叶锈大队，这次反扫荡游击队也消灭了不少鬼子伪军。”

“好啦，你也不用给那些土匪武装脸上贴金，土匪就是土匪，没有共产党的领导，无组织无纪律的流寇，就是强盛一时也是昙花一现，能有什么作为？反倒是没有大局观，随心所欲独自蛮干，势必会招致鬼子对根据地老百姓的疯狂报复，给我们根据地带来巨大损失，对这些土匪武装能收编就收编，不能收编就要消灭，没啥道理可讲。”军分区组织部长说道。

肖剑锋不解道：“上级不是一直在提倡全民抗战，建立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力量打击日本侵略者吗？怎么能随便消灭一支抗日武装呢。”

“你这是典型的右倾机会主义，我党提出建立统一战线不假，关键是统一二字，要统一指挥统一行动，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而不是放任这些土匪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你听话要听全面，长也没说一定要消灭土匪武装啊，前提是尽最大可能收编他们，让这些土匪武装在我党的领导之下，有组织有目的的去打击日本侵略者，要跟全军区、军分区保持统一行动，如果鬼子攻打他们，我们军分区独立团和县大队也能随时支援他们，这对他们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个道理你这个区委书记怎么也不懂呢。”县委陈书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