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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掐住脖子狠狠从地上提起来。虽然他个子有一米八出头,不算太矮,甚至比这几个人还要高一些。但是身子骨实在很薄,完全比不过眼前这几个人。
“咚”得一声,他被结结实实摔到墙上。即便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他一心只想着把被剥落的裤子重新穿上。
他仰头努力呼吸着,先把衣摆往下拢,再伸长手努力去提裤腰,终于勉强遮住了身体,安心了一些。他很快被一拳打到地上,头重重撞上桌边的茶几,把茶几推出几尺远。
这一下疼得他瞬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把身体蜷成一只扭曲的虫。
高个男没有停下的打算。他抬手拿袖子一抹脸上的血,扯过缩在角落的梁牧雨,开始像揍布娃娃一样拿拳头往他肚子上锤下去。一下,再一下,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梁牧雨抬手死死捂住嘴,想要把声音憋住,却还是不受控地漏出闷声的哀叫。
灰衣男和寸头男一开始只是站在旁边叉着手旁观。看见梁牧雨忍耐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眼,上前掰开了他紧捂住嘴的手,一人一只强行按在一旁。
牧雨的喉底滚动出混着呜咽的小声央求:“求、求你,不要打了。”
几个男人却丝毫没有动摇地俯视着他,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高个男骑到他的腰间,把他牢牢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紧接着对准他的脸来了一记右拳。大概是牙齿划破了口腔,血慢慢从他嘴巴里和鼻子里渗出来。
眼见拳头还要落下来,梁牧雨尖叫着偏过脸,哀求道:“不要打脸!”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见男人们不屑地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一个世纪,也可能只不过半个小时,梁牧雨被窗外透进来的微微晨光刺开了双眼,强行扯回了意识。他狼狈地起身,四下环顾着,可周围除了一片狼藉以外,什么人都没有。
追债者走了。
像是阀门被抽离似的,他眼泪汹涌地从他的眼眶里倾泻而下。他流着泪,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屏住气,小声地抽泣。
这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梁牧雨知道楼下刚满一周岁的小孩子每晚都哭闹不休,很难哄睡着。那对年轻的夫妻一个月前刚搬来这栋楼。他们登门拜访时言语间歉意满满,脸上的黑眼圈十分醒目,他还以为这对新手父母的黑眼圈是他们自己生出来的婴儿揍出来的。
如果哭得太大声,就会把婴儿吵醒,想必他们一夜的辛劳就白费了。
无边际地乱想着,他一边无声地流着眼泪,一边拖动着身体,挪到掉在地上的纸巾盒前,扯出几张擦掉脸上的血污和鼻涕。
胡乱抹一把脸后,他缩在墙角,抱着膝盖默默掉了一会儿眼泪。一直哭到天光透过厚重的灰棕色窗帘照进来,困极倦极之下,他来不及回到床上,便就地躺下,紧紧挤着墙壁,蜷着身子睡着了。
清晨时分,他毫无预兆地战栗着惊醒,听到楼道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不断回荡着的脚步声,心脏咚咚地跳了一会儿,又逐渐平静下来,忍不住跟昏迷似的再次倒头睡去。
在酒精和伤口的双重作用之下,彻底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他先是感到了一阵酸痛,却想不出来是哪里在酸哪里在痛。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腰、背、脸,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很痛。
牧雨想要坐起身,却忍不住疼叫出声来。掀起衣服一看,才发现靠近右侧腰的地方有一大片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一样。
他茫然地靠着墙坐了一会儿,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静静等待着这一阵疼痛散去。
等到身体能勉强动弹,他走进浴室洗了澡,虽然过程龇牙咧嘴,但是还是尽力地把每一寸会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洗干净。
整理换下来的衣服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昨夜的那几包白粉。他手里停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走到洗手池前,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洗手池里冲掉了。这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他猛灌了一阵凉水还是没能欺骗过自己的胃。打开冰箱,冷清的节能灯之间的格档几乎一干二净。还剩下一把小葱,几个鸡蛋还有一袋见了底的切片面包。又去厨房里翻箱倒柜一阵,好不容易挖出来一袋包装皱巴巴的泡面。他把面和鸡蛋一并煮了,简单就着面包和凉水吃了起来。吸面条的时候腹部无意识地用力,传遍全身的疼痛感惹得他差点没把脸埋进碗里。
别无他法,只好拿筷子把面放进嘴里,嚼碎了咽下去。就算再着急也不能狼吞虎咽,最后被迫用滑稽的姿势把这些东西囫囵填进胃里。吃完了家中仅有的东西,却依然觉得胃中空虚。
勉强填饱肚子后,他从乱成一锅粥的房间里勉强翻出了还算整洁的长袖长裤套上。站在无法容纳全身的穿衣镜前,眼角依然带着前一夜哭过的痕迹,微微发着红,鼻梁处似乎也还在隐隐作痛。
脸上发红发肿的地方,被指甲擦伤的地方,用清水洗了许多次也没有消肿。他带上一顶洗的有些发白的鸭舌帽来遮脸上的痕迹。
顾不上收拾满地狼藉的家,天已经黑透,他赶在七点以前很快地出了门。坐在前往医院的公交车上,手机上又收到了威胁的短信。除了作为担保人负上的巨额欠款,为了支付母亲的住院费用,听信医院附近借贷公司的谗言,还另外借了一笔钱。不过后来才发现,这两笔欠款的源头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意外的巧合让梁牧雨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也只能尽自己所能把这个烂摊子一点点解决,毕竟母亲病危的那段日子,这笔钱确实派上了不小的用场,无论怎么恨这些暴利而蛮狠的人恨得咬牙切齿,想起这点也不能说心里是没有感激的。
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到医院,下了车以后直奔住院部。熟悉的护士晓琪正要拐进病房,看到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梁牧雨以后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来打劫的还是来看病人的?”
牧雨向晓琪点头问好,压了压帽檐,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入秋降温了,我可能有些怕冷,就裹紧了一点。”
晓琪撇嘴,靠近牧雨帽檐下的脸,细细打量一番:“又出去打架了?”
牧雨摸着脸笑笑:“骑车的时候跟一辆摩托车撞了,脸碰到地上,差点没把牙硌掉。”
晓琪忍不住教训道:“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冒失,身上天天这儿青那儿紫的,骑个车都不看路。涂过药了吗?”说着要伸手去检查他脸上的伤,却被牧雨微微偏头闪避开了。
方晓琪和梁牧雨年纪差来不多,今年二十五岁,刚转正就正好遇上林春雅这一床。林春雅明显受过高等教育,外形气质与周围人完全不同,虽然穿着简朴,但举手投足都优雅大方。她的儿子梁牧雨长得也特别俊俏,虽然没有上大学但说话谦恭有礼,她很乐意多照顾他们一些。
见梁牧雨急吼吼地要进去病房,晓琪也不跟他客气,拦住他:“你妈现在刚睡下,你跟着我去消毒,涂完正好过来看她。”
牧雨想想觉得不无道理,便也乖乖跟着晓琪去了。
在晓琪指定的板凳上坐下,看着她拿出一堆瓶瓶罐罐,牧雨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说:“能认识这么多药真厉害啊。”
晓琪睨他一眼:“厉害?我这是半路出家,你要想学也可以做到,还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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