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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风坐在床上,取下眼镜,捏了捏酸痛的眼角和耳朵,用眼镜布轻轻擦拭了镜片,叠好,放进眼镜盒里,两手使劲掰着眼镜盒,轻轻关上了。
刚放好,隔壁伙房里传来老三的声音,“今天去配眼镜,你晓得有多少度吗?”
“多少度?”
“右眼七百,左眼九百。”
“那么高?”
“唉,我听老板说,大多数伢仔也就是两三百度,多的也就五六百,像小风这样的,就是高度近视了,他连视力表上最大的那个都看不清哪……”
三妹显然对七百九百没有概念,听他这么说了,这才惊讶起来,“啊???怪不得坐第一排都看不清黑板!我的天哪!”
老三叹了一口气,“那镜片那么厚,那么重……唉,可怜哪……”
三妹半天没有说话,也叹了一气,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还记得那个走江湖的老人家么,怪不得他那时候说小风身带残疾,那时候我们都不懂,没准他说的就是这个?”
老三答道:“唉,现在看来,就是这个了……被他说准了……他还说小风如果读了书,将来就有一碗清闲饭可吃,那应该也是真的吧,只是将来要读高中大学,还不晓得要花好多钱哩,我们这样的家庭,去哪里搞那么多钱……”
三妹语气坚定,“那能不读么,老人家都说了,他要是不读书来种田,那就是大田改小田,小田改菜园,只有饿死一条路了……再说那钱又不是让你一下子拿出来,怕什么?!既然他真的是那个命,到时候自然有办法!”
说着说着,三妹问道:“那老人家不是说小风读书自有贵人相助么,还说我们家有神佛两尊,那贵人在哪呢,神佛在哪呢,也不显显灵,给我们指条明路……”
“唉,这个话我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正说着,外面有人在敲门。
小风听到门开了,一个人进来了。
老三让了座,那人说道:“镇上管街道的说缺个扫街的,找了几天没人愿意去,有人叫我问问你们,一个月有三百块钱,你们去不去?”
老三答道:“把你给挂心了,那活我倒是能干了,就是粮店的搬运说不准哪会儿要人干活,一只手捉不了两条鱼哪……”
三妹立马抢道:“我去!”
老三说道:“那个你干不了,我见他们得用铁锹把垃圾从地上一锹一锹铲到农运车上,那么高,你铲不了几下的……”
三妹又抢道:“我铲得了!大集体那时候,我一个女孩子出工,和那些男子家一样的每月出满三十个劳动日,一百多斤的茅杆,石头,还不是一样挑!”
那人说道:“要不你们商量一下,明天给我个答复?”
三妹答道:“不用商量了,我肯定去!”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听那人的脚步声走远,老三说道:“才三百块一个月,一年才三千六,还不如我搞搬运……”
三妹答道:“你胆道蛔虫,又肾结石,重活干不了,搬运又不是天天有,也搞不了几个钱,扫街虽然少,但每个月有啊,不扫街,你让我上哪找那三千六百块?再说扫街又不是整天在那,扫完了我还可以去地里干活,不耽误工夫……”
老三又说道:“那个脏,开餐馆的,医院的,卖水果的,到了夏天,那个味道,熏得呛喉……”
“我爸说过,那些牛马经济,要贩牛卖马,每天和牛马打交道,身上一股子牛马味儿,没办法啊,老古传说的,要得畜生钱,得与畜生眠,想拿钱,哪能嫌脏啊。”
老三半天没说话,又问道:“你就不怕街上的人笑话你?”
“那有什么好笑?我是扫街,又不是去偷去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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