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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折秋子（第1页）

春天赶着种地时候母亲回家住上几天，种完地才能走，二姐领着我们种地确实有点难。我们都喜欢母亲回家，一是真的很想母亲，在家的时候不是挨骂就是训斥，干点什么事都小心翼翼，但是没有母亲在身边就没有了依靠，没有了保护伞，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有时候看到村里的孩子围在家长身前身后的转悠，有点嫉妒有点恨，心里就会默默地对自己说“哼，过两天我妈也回家了”，从来没有意识到母亲在家这么重要，所以母亲到家住这几天特别的珍惜，寸步不离的跟着。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的母亲准备前往前趟街的四大娘家串串门儿。在我软磨硬泡、再三保证不多嘴的情况下，母亲才勉强答应带我一同前往。

跟在母亲身后出了门，我不禁回想起她们之间的深厚情谊。母亲和四大娘做邻居已经很多年了，过去几乎每晚都会聚在一起闲聊家常。如今虽然母亲不常在家，但只要一有空闲，她总会去探望四大娘。通过和四大娘“思想碰撞”，母亲能够及时了解村庄里生的所有事情。毕竟，每隔十天半月才回家一趟的母亲，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与村子脱轨了。而获取最新消息的途径，便全依赖于到四大娘这里来“更新”一下资讯啦！

一路上，母亲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逐一梳理：老黄家新进门的媳妇儿究竟怎么样？三大伯家老闺女是否有了孩子呢？还有方子，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想着想着，我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四大娘家门口。相信待会儿在四大娘那里，这些问题都会得到答案。

阳光洒下，母亲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手中提着一小袋精致的酥饼。这可是她特意从市里带回来的宝贝，准备送给四大娘尝尝鲜。

一路上，母亲遇见人便停下脚步闲聊几句，仿佛有说不尽的话。当路过尹二子家门口时，他家正传来铡草机的轰鸣声。母亲稍稍张望了一下，尹二子向她挥了挥手，示意打个招呼后，母亲便匆匆向东拐去，似乎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

快到院子门口时，母亲突然回过头来，眼神严肃地叮嘱我：“待会进去别乱说话，最好闭上嘴巴！”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恼火。原本就是想多陪陪母亲才跟着来的，可她总是这般嘱咐，让我感到十分憋屈。真恨不得跺跺脚，转身“哼”一声直接回家。然而，终究还是不敢也舍不得这么做，只能无奈地点头应道：“嗯。”

母亲这才满意地踏进院门，而我则带着满肚子的怨气跟在后面。

四大娘此时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土炕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吞云吐雾。当她瞥见母亲和我走进院子时，便迫不及待地趴在窗台边，热情洋溢地呼喊我们赶快进屋，并告诉我们这些天一直盼着母亲回来串门。她说家里熬煮了美味可口的大碴粥，想让母亲尝一尝。还强调这次用新磨好的大碴子制作而成，为了口感更佳，特地让机器多磨了一遍，通常别人家只磨两遍呢！然后表示等会儿要给母亲带些回去慢慢享用。母亲连忙推辞道：“家里还有不少呢，况且带到市里吃也挺麻烦的。”四大娘接着又从角落里取出一个装满瓜子的竹笸箩，这瓜子可是四大娘家一年四季都少不了的零嘴儿哦！哪像我们家啊，不到过年根本别想吃上一口。母亲总是说：“嗑瓜子弄得到处都是壳儿，埋汰。”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困难没钱才舍不得买罢了。

恰巧此时，方子大哥正在下屋的豆腐坊里辛勤地清洗和浸泡着豆子。他身材高大挺拔，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母亲注视着忙碌中的方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方子可是个有文化、又能干的好孩子。而且咱们家还有这么一间豆腐坊，将来也算是有个稳定的生计。所以啊，四嫂，你在挑选的时候可要仔细些哦！”四大娘听了这话，微微抿起嘴角，目光温柔地落在自己的大儿子身上。尽管她心中对于未来儿媳并没有一个清晰具体的形象，但此刻却仿佛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或许这位理想的儿媳应该来自一个良好的家庭背景，有着优秀的家教传承；她的品德高尚，心地善良，为人处世得体大方；不仅如此，她还要具备一定的劳动能力，能够与方子一同打理家中事务；当然，如果再拥有姣好的容貌那就更完美了。这样想着，四大娘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似乎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母亲和四大娘聊得热火朝天，正当两人谈得起劲儿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四大伯神色慌张地冲进院子里，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啦！尹二子的手……他的手被铡草机给铡掉了！”

在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着牛马等牲口，而喂养这些牲畜所需的草料通常都是由各家自行准备。以前，人们使用的是传统的手动铡刀，需要两个人默契配合，一人将草料一把把塞进铡口，另一人则负责用力按下铡刀，将草料切碎。然而，随着时代的展，这种原始的方式已经逐渐被淘汰。如今，出现了一种专门的铡草机器，它们会穿梭于各个村落之间，为村民们提供服务。如果一个村里有几户人家需要铡草，可以提前预约好时间，然后等待铡草机前来。这样一来，不仅节省了人力，而且效率也大大提高。不过，由于这类机器操作起来具有一定的危险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意外事故。这次尹二子受伤，想必就是在使用铡草机时生了失误。想到这里，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今日踏入村庄，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繁忙而和谐的景象——几户人家正在相互帮助铡草料。其中，四大伯家已率先完成任务，接下来便轮到了尹二子家。由于每年都有几个月要重复这个工作，大家早已习以为常。铡草料的机器采用柴油动机驱动，操作相对简便。只需将干草料从入口投入，然后将出口伸入草料棚即可。然而，原机主曾特意叮嘱过：作业时不可穿着长袖衣物，以免衣物被草料卷入机器内引意外事故。

今日前来此处之人乃是机主家排行最小的那位公子哥。只见这位少爷将机器拖至此处后，便一屁股坐在墙角之下悠哉游哉地晒起太阳来。原来啊，他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等待机器停止运转，然后好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继续工作罢了。要知道，若非其父亲许诺会将这几户人家支付的工钱分他一半作为酬劳，以这小子贪玩成性的个性而言，才懒得跑来这里浪费时间呢！这不，此刻的他正盘算着如何挥霍这笔意外之财：究竟是该学那于老三偷偷溜出村子去抽两口烟过过瘾呢？还是去找郭老二他们一伙人凑堆儿打打牌更有意思些？毕竟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嘛，对于这种靠体力劳动挣来的辛苦钱自然不甚在意，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度过今晚逍遥快活的时光。

铡草的场景仿佛让人回到了那个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年代——当年的生产队大生产时期。现场气氛热烈非凡，机器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飞扬的草灰如雨点般洒落，人们从头到脚都被草灰覆盖得严严实实。有时草灰甚至会迷住眼睛，但即便如此，大家仍然高声交谈着，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他们一边忙碌着手中的活儿，一边琢磨着中午要吃些什么、喝点儿酒。

就在这时，突然间，“啊！哎呀呀！“尹二子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凄惨叫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急忙转头查看究竟生了何事。只见机器出草的口子竟然喷出了夹杂着鲜血的草料，而机器四周以及对面站立的人身和脸上也沾满了血迹。如果换成经验丰富的老机主，或许他会第一时间按下停止开关，那么这场意外也许就能减轻一些。然而不幸的是，当这个孩子也好奇地跑过来看热闹时，尹二子的右手已经不慎伸进了机器里。刹那间，鲜血伴随着草灰四处飞溅，洒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好在在场还有反应迅的人，立刻按下了停止键。尽管如此，那巨大的履带还是依照惯性又转动了一会儿，才缓缓停下。众人见到眼前一幕皆惊得目瞪口呆！好在四大伯曾经当过兵，面对如此惨状还能保持相对镇定些。他迅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紧紧地缠在伤者胳膊上试图止血。然而此时此刻，那只手已然不见踪影，只剩下残破不堪、血肉模糊的手腕不断向外喷涌鲜血。待将止血带扎实包扎好之后，血流才开始逐渐放缓，最终化为滴滴血水滴落而下。

四大伯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返回家中牵出马车，并在众人陪伴下护送着受伤的尹二子赶往镇卫生院。抵达医院后，经过一番紧张救治，总算是保住了尹二子性命，但令人惋惜不已的是，他永远失去了自己宝贵的右手。

面对这一残酷现实，人们除了给予言语上安慰之外竟然束手无策。毕竟那个年代法律意识淡薄，根本没人想到还可以索要赔偿事宜，于是此事便这般草草收场。

母亲和四大娘闻言，急忙迈步向外奔去，想要查探一下外面究竟那只手怎么样了，看看是否能够施以援手。母亲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手若是没了可咋整？少两根手指头倒还无妨，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大祸事才好啊！”就在此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他只剩下一只手会是怎样的模样呢？那岂不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把手“了吗？鬼使神差般的，如此愚蠢且无知的话语竟从我口中脱口而出。

母亲听到这话，猛地缩回原本已经踏出门槛、准备迈向屋外的左脚，她气冲冲地用力将我往屋子里拉扯，眼看着就要对我动粗。好在一旁的四大娘及时出手阻拦，这才避免了一场暴风骤雨。尽管最终母亲并未真正动手，但她仍然毫不客气地对着我重重的斥责。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斥责，我一下子愣住了，完全不知所措。至于母亲具体骂了些什么，我根本无暇顾及，满脑子都是懊悔与自责。我心里清楚，自己这张嘴巴似乎总是管不住，每次开口都会招来责骂。而这次不合时宜的“玩笑“，再次让四大娘亲眼目睹了我傻子的一面。

出事之后，村里再次掀起了对尹二子家路冲的热议浪潮。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他家那房子啊，风水真不行！”“可不是嘛，门前直冲着大路，那可是犯煞呀！”

这些言论又像野火一样迅蔓延开来，一时间成为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这种路冲会导致家庭不幸；还有人坚信这样的风水布局会引来灾祸和厄运。

尹二子一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们的生活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面对邻里们的指指点点，尹二子感到十分无奈与苦恼，但却无从辩驳。毕竟，风水之说对于大多数农村人来说，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尽管他并不相信这些迷信观念，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还是让他倍感压力。然而，也有一些年轻人对这种传统观念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所谓的风水不过是一种无稽之谈，并没有科学依据支撑。但在这个封闭保守的小村落里，要想改变老一辈人的想法并非易事。就这样，关于尹二子家路冲的争论持续不断……

尹二子暗自思忖着是迷信还是真的有鬼神，自己的右手衣袖老是甩出那么一大截，每回见到陌生人时，他都会下意识地将手缩进背后；而面对熟络之人，则总免不了被询问一番状况如何。对于这种来自熟人所谓的“关怀”，他实在感到厌烦至极。久而久之，他便对此不再上心，只顾过好自己的生活。然而，对于院门，他却无法再坚持己见了。毕竟二丫离开才不过短短六七年光景，无论尹二子是否相信挪动大门并无大碍，但事实摆在眼前——岁月流逝，经历渐多，特别是当看到老贾婆子成功治愈了佳英后，叫人不得不信服。虽然像刘文媳妇那般纯属坑蒙拐骗钱财之流大有人在，但老贾婆子确实拥有某种神奇的法力。既然她能够使得马莲花一圈圈枯萎致死，那就说明这世上或许真有那些肉眼看不到、感官察觉不出的神明或仙人存在吧！如此想来，改变大门朝向应该并非难事，无非就是耗费些工时和材料罢了。待到数月后手腕痊愈，尹二子毅然决然地改动了大门位置，原本朝向东侧开启的大门如今变成了朝南而开，这以后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