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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火邪（第1页）

五月份干燥的大风刮的花落叶长，呼呼的大风刮的好像有人薅着头跑。天干物燥，就要小心火烛了。各家各户的土墙上都刷着大白标语“人人防火户户平安”，“防火安全人人有责”，村上的大喇叭也天天循环播放，可是千防万防也有防不住的时候。

这天半夜村里狗叫的瘆人，我们都“呼”的坐起来恐惶的眼神望向母亲，透过窗户看见马路上跑的都是人，母亲赶紧披上衣服握着秦刀边提鞋边跑出去，抓住道上拎桶跑的人就问“咋回事？出啥事了？”，“周家岗着火了”说话的人指着村子东南方向说完就跑远了，全村人都出动了往周家岗跑，站在村口看见东南方向的周家岗赤焰烧空如红日，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家拎着空桶要加入这灭火的队伍。看着周家岗不远，可是大火烧起来的度远远过人跑的度，四面八方各村各寨的人跑到的时候，房子已经烧落架了。这火着的特别邪，不是挨排着的，是凤点头，隔一家一着，眼瞅着按照这规律应该烧到宋奎家，没想到这凤凰换道了，在后趟垓点头了，周家岗本来村子小住户少，这一着火，就没剩几家了，大家说宋奎有神母亲保护儿子啊，更有甚者，说着火时候看见宋奎妈，拿扇子扇走了凤凰。

每年春天，母亲看完天气预报都会蒸馒头或者烙点能放住的油饼以防大风刮起来做不了饭火，母亲说春天的风抽劲特别大，可以把火星从炉灶里顺着炕洞抽到烟囱外边去，落到干草堆或者柴火垛就得着火了，没有经历过火灾的我们，都觉得母亲小题大做，危言耸听，自打这以后春天刮大风就更不敢起火做饭了，刚进市里时候，听着窗外大风，第一反应是，今天不能起火做饭了。

出没黑烟人不见，但闻促水肯檬陇。满村飘着烟雾，蒙上一层黑灰，鼻腔里充斥着令人恶心的烧焦动物的味道，烧落架的房椽子乌黑水渌渌的斜插在黑乎乎的乱堆中，偶尔还有嘁嚓的断木、墙倒的声音，在场的人还拎着满桶水洒到可能有复燃的地方，还好没有人员伤亡，除房倒屋塌外还有牲畜烧没了很多。从开始着火到消防车来，历经三个多小时，拉着警笛的红色消防车和几个记者快亮天时候赶到，除了冒出的袅袅灰蓝烟和飘着的烟灰啥都没有了，记者在现场指挥村长配合一下工作，在一片惊诧的目光中，抱来两捆玉米杆，点着之后拍摄了视频做了报道，跨过玫瑰色的天空红彤彤的太阳移到东南角的时候，伴着一片狼藉和连声叹息，车转头就往镇里开了。

恰巧这一天是周末，镇里高中放假，都回家去洗洗涮涮打理一下个人卫生，改善伙食再拿些生活费，今年我们村有三个高考生，刘福儿子，李家的小儿子李佳英，还有四大伯家的方子大哥，这里希望最大学习最好的是这个李佳英，小伙子浓眉大眼，神态谦和彬彬有礼，做起事来全神贯注，父亲说这孩子学习时候心无旁骛，所以学习特别好，不是有“心无旁骛万事可破”吗？每到秋收农忙时节，这孩子就自己给自己放假，回家秋收，就这成绩仍然是第一，刘福儿子千年老二，偶尔考个第一，那指定是因为李佳英回家干活没考试，这里边方子大哥学习最不好，复习好几年了，四大伯说今年考不上就结婚，不能再读书了。

这消防车沿着乡道往镇里开，走到八队和南岗子之间时候，刘福儿子和李佳英在路边休息，李佳英蹲在道边看昆虫打仗呢，根本没注意由北往南来的车，第一辆车拐个弯看见他，还吓一跳，没心思这路边蹲个人，就连着按了两下喇叭，主要是提醒路人来车了，还有提醒后边的消防车拐弯路边有人，这两声喇叭像两颗炸弹从天上炸向这孩子，扑腾他就坐在地上了，然后眼前一黑腿一蹬口吐白沫，抽搐起来，额头满是汗珠，刘福儿子吓坏了，抠着人中，哭喊着救命。地里干农活的赶紧跑过来，又是抠人中，又是拍脑门，一阵操作这孩子醒了，可是目光呆滞，嘴边涎水，农田里有赶马车干活的把孩子放车上就往我们村来。老话说千万不可在背后吓唬人，能把人吓死。

父母第二天就领着孩子去市里医院检查去了，医生诊断为应激性障碍，尽早干预孩子的心理刺激，尽量避免对孩子心理成长造成影响，需要看心理医生，一打听这心理医生不打针不吃药就是唠嗑，费用还贼贵家里负担不起，就把孩子领回来了。

一段时间过后再见这孩子，目光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活泛，跟原来的不爱说话不同，这次跟他说啥好像也听不懂，问一句就“啊？”，听完也不回答，村里人知道这个孩子是吓傻了，这辈子就完了，村里学习最好的一个孩子，也可能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全村的希望啊！

都知道是消防车的喇叭吓的，可是找到之后被冠上无赖的标签，这孩子蹲在马路边上，不影响通行，车呢也是正常按喇叭也没毛病啊，就这样也没啥说法就回村里了，可是孩子是自己的还得想法治疗啊。

到岁数的老人说这叫“癔症”得看“外科”才能好，父母又领着四处看“外科”。这年七月的高考就这样错失了，刘福儿子和方子大哥都参加了，这次刘福儿子考上了都师范大学，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还考入了都，全村人一边羡慕赞许一边是对李佳英的惋惜，“那孩子要是考试指定清北了”！

不出意外方子大哥榜上无名，面上都说哎呀读这些书不错了，一般人家哪供得起，大学哪那么容易啊，赶紧相亲结婚抱孙子，背后却嘀咕，三岁看到老，打小那孩子就照老刘家的差，这都读多少年了，原来我就看他不是读书的料。其实他们忘了当年刘福儿子也是他们在一段时间里嘲笑的对象，那年每家每户分化肥，整袋子的好说查数就可以了，还有十斤八斤的差头，有的是二十斤三十斤，到刘福家了，这孩子拿着袋子等着他家的二十斤化肥，正好一个打开的袋子里还剩十五六斤，分化肥的人就说了差个一二斤就那么地吧，刘福不差这几斤，听着是玩笑，又是嘲讽，也有可能是真不想给，这孩子直接说了那不行，少一斤也不行，在孩子面无表情执意要求下，又打开一袋子化肥秤出了几斤，围观的村民看着走远的小伙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孩子这书读的，这不是傻子吗？”，“看吧苶啊”，“这孩子说媳妇费劲了”，小伙子红着脸远离了耳畔刺耳的声音，真是应验了“今天的我你爱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啊，今天他们又能换一单托词。

虽然第一个大学生，刘家也没有庆祝，高兴的事自己心里悦美就行，照看另一个孩子家的闹糟糟的情况。蔫吧悄的刘福儿子进京上学了。

李佳英父母开始四处看“外科”，只要知道谁算的准就去，绕来绕去来到刘文家，刘文媳妇一顿操作这孩子没有半点起色，反而挨揍了。老李夫妇领着儿子大早来到刘文家，这是昨晚事先预约的，刘文家已经不像开始了，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人来“看香”，刘文媳妇看见进来的李佳英自己也吓一跳，原来精神美气的小伙子，如今目光呆滞胡子拉碴，这脸似乎很久没洗了。刘文媳妇点燃一炷黄香后接连打了二十多声嗝“仙”就下来了，“路遇了黄仙，你挡住了仙家的路了，仙家生气了，吓你一下”刘文媳妇说完一抖身，额头满是汗珠，这是仙家回家了，刘文又学了一遍刚才“仙家”说啥了，经过开解“仙家”的话就只有跳大神了。但是仙家有“说道”，这“看香”是上午，这跳神摆事得是麻黑时候，就这样一家三口出了刘文家大门，等着太阳快下山再去。有好事的就打听出了是咋回事，上了岁数的人说“哎呀那黄家可惹不得，好好送一送”，年轻不信的就说这我都会掐算，说着提起右手拇指与其他手指弹跳着，做出算卦占卜的架势“这孩子都多少天了，别说一个屯的刘文家知道，全大队整个乡哪有不知道的？”，在场的人也被点醒了，不知道该不该信，“都看了就好好整整”大家安慰着说。

太阳快要下山了，这一家三口又拉开了刘文家大门，一切准备就绪，好信的人都聚集在窗户外边，这跳大神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了，安排好李佳英坐在炕里一角，说一会刘文师傅会捉走黄家，墙角好抓。刘文媳妇披挂上阵，这套衣服折痕还在，看起来是新的，左手锣右手锤“唉……”刘文媳妇拉长音调这一个“唉”没唱完，右手举起锤猛敲锣，一声“当”声音震耳欲聋，这时李佳英噌的从炕上站起来，抓住刘文媳妇的头就掼到了地上，他的动作矫健、轻捷，刘文媳妇出杀猪般的嚎叫，李佳英又跳到了地上，二仙刘文看到自己媳妇挨打说时迟那时快马上跳过去想推倒佳英，没想到被反弹出去摔个腚蹲，这时候的佳英说有啥附体大家都能相信，窗户外边看热闹的老爷们一拥而入，按住了这孩子，佳英出“哧哧”的声音。佳英父母好容易安抚住孩子两行清泪涌出眼窝领回了家，鼻青脸肿的刘文媳妇两月没出屋，这以后刘文媳妇彻底退出了仙界。

无奈的佳英父母只能以泪洗面，屯邻也没有了招数，只能说这孩子命不好运不济啊，就是原来被夸赞的眼睛也由当初黑的亮的扣到不正常的猫眼，一边可怜这一家人，一边询查是不是他家祖坟的原因然后肯定的说这就是命啊！

直到三天后老贾婆子迈入了李家大院，老贾婆子矮胖，眼睛是俗话说的“二楞眼”，就是她看的地方与我们认为她看的地方不是一个地方，看着有点吓人，老贾婆子能看鬼神大家都知道，但也只限于看小孩子，她是后来户大家都不了解，佳英父母拽着老太太双手如同来了救星，“甭管说啥，信我咱就试试，但是能不能彻底好再说，别怨我就行”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的明明白白，就这样，初六早晨老贾婆子、老李夫妇手里拿着一块红布领着佳英，还有一群好信儿的人蔫吧悄的跟着，到了南堰河坡上一片长有马莲花的地块停下来了，“就这，你可以替他说”老贾婆子指着佳英母亲说，众人都在迷惑接下来要做什么，老太说“认这一盘马莲花为干妈，让它保佑你消灾除难，让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老太太指着最大的一盘马莲告诉佳英母亲，焚上三根紫色高香，袅袅紫烟丝丝上升，萦萦香气环绕，佳英母亲按照老太太教的一字不漏的双手合十说了一遍，跪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用这块红布盖住马莲压了三张黄纸站起来了，这时候神奇的一幕生了，佳英跪下了，加了一声“妈”跪地下磕了三个头，就看红布外露的马莲花的叶子一圈一圈的枯萎下去，众人彻底惊呆了，场上鸦雀无声，回头谁都不敢议论老贾婆子的法力。

三日后这孩子就好了，但是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精神灵澈劲，反应有些迟缓，可以正常交谈，也是有说有笑，恢复成这样父母就已经很知足了，过完年这孩子要求回学校读书，当年考上了省内的一个本科院校。他的录取通知书是给方子大哥当头一棒啊，本来佳英受刺激后，四大娘说“啥学习好不好的，身体好就行啊”。现在大家一直认为还有轻微癔症的佳英都考上了，方子大哥除了接受父母恨铁不成钢的抱怨、责骂，还要面对屯邻背后的嘀咕与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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