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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着魔（第1页）

面包车师傅把阿他们送到门前的院坝里，等他们下了车，就掉头走了。

此时，才五点不到，家里聚了不少远亲近邻，阿这里刚下车，都围了过来，很亲热地跟他打招呼，问这问那。阿有些不适应这样热闹的场面，想回自己屋里，独自待着。以前，他不这样的，以前他爱往人堆里扎。

从回到家，到摆完十桌酒席，阿没说过几句话。

人们都说，阿变了。

阿确实变得异常地沉默寡言。他想躲起来，但他一直在竭力克制自己心底这样的想法。他怎么能躲起来呢，这样人家会说他不近人情。要顾到人情，他就顾不到自己了。这一整个晚上，他都得跟人应酬，内心很压抑，很痛苦。以前嘛，在人堆里，他是如鱼得水地自如，现在他害怕人群，尤其害怕人家看他脸上的伤疤和秃了的手的那种眼神，那种夹杂着怜悯和好奇的眼神，像抽在他身上的鞭子。

因为那一次意外造成的身体残疾，使得阿成了一个可怜的人，仿佛谁都可以居高临下地同情他，可怜他......到晚间十点多，远亲近邻走得差不多了，阿忽然说，自己要喝酒，话音很低，但是很固执，那种低，像石头滚落崖底，那种固执，像树根盘住崖壁。劝不住，郑老四也劝不住。

周芸落着泪说，“我的祖宗，喝什么酒，你这是作死呀，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

郑老四劝不住，也就不劝了，索性把酒拿了来，给他倒上，周芸连他一道骂，骂得很难听，想把郑老四给阿倒的酒掀翻，被黎远周拦住，吼了一声，“别闹了！”周婷婷跟着说，“二姐，今天阿回家，好事情啊，你别这样，只是喝口酒，有啥大不了。”周芸说，“不是你生的，你自然不会心疼！”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生一样，望着面前的那一杯酒，愣。郑老四也不说话，周婷婷还在一旁劝解周芸，周芸越哭越伤心，阿听得不耐烦起来，眉头皱成一把刀。

周婷婷说，“二姐，你别这样，阿心底不好受，你就别再给他添堵。”

周芸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阿眉头上的那把刀，随着周芸逐渐止住了的哭声，慢慢地消失了。

郑老四说，“阿，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你说，我听着。”

阿翻过他那一张没有了手指的手指，用另一只手摸索着手心里的掌纹，目光凝在上面，一动不动地说，“我在牢里，认识一个算命的，他说，人是命，都写在这掌纹里的，在牢里那些日子，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看不出来，看不明白。”

郑老四说，“阿，我知道你怪我......”

阿说，“后来有一天，我终于看清楚了，我的命，不在掌纹里，在我这只秃了的手上，那天我躺在地上，伸起手来，就看到它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残缺不全，我就忽然知道我后半生的命运了，跟着之手一样，残缺不全。”说到这里，阿的眼里，忽然落下泪来。这一刻，她想起的是李凤，他再也够不着她了......

郑老四说，“阿，我知道你心底苦，想喝酒，就喝吧。”

阿说，“是啊，在牢里的时候，我总在想，以前爱喝酒，以后还可以喝，但是除了酒之外呢，我还能拥有什么，我已经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周芸怔怔地，听着阿说的这些话，感觉阿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儿子，阿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她理解不了。

郑老四说，“想喝酒就喝。”

阿端起杯子，一口喝尽了，郑老四又要给他倒酒，瓶子被他拿了过去，自己给自己倒满了，给郑老四也倒了一杯。郑老四不说话，端起来就喝了。

阿说，“小姨爹，我听到有人说，我是喝醉了酒，才把警察拦到砂石厂去的，是啊，那天，我确实喝了很多酒......”

郑老四说，“阿，这事，不说了，我没怪过你。”

阿说，“不说，不说我憋在心底，我难受啊！”

郑老四说，“行，那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