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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十年,长河又了水患。
姚赫在进诏狱前,听手下人上报,说今年的军费有点少,东边人们不好过,有些地方草都没得吃。
“知道了。”
眼前的诏狱大门颜色深黯威严,一条路通到深处,光亮皆没,不见尽头——如同吐着舌头的无情巨兽,将来访者吞骨食肉,片缕不留。
姚赫紧了紧自己手腕上的束甲,缓步迈了进去。
诏狱之特殊,在于“诏”字。昔日皇帝令群臣议立名号,臣下建言:天子之令为“诏”。
平头百姓此生与天子难得交集,故能下诏狱者,多为重臣。
“所以您看,公主不是给足了您排面吗?”
架子上绑着的人受了一遍刑,身上满是血痕,低着头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似乎说了些什么。
姚赫好心地凑上去听,猝然给他啐了一口血沫。
“畜……牲……”刑架上的源丰气息奄奄地骂,“姚闻理一世忠敬,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姚赫差点让他啐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叫左右把人带下去。
“看来您不了解我,我跟父亲从来不同——我从来不喜欢堂堂正正,只喜欢在背后耍阴招。”
源丰被人架着往牢房深处去,拼着最后的力气喊,“华阳公主刻薄寡恩,杀害亲兄。你真以为等到她掌了权,会让你做皇帝吗!”
姚赫听着他错的离谱,挥了手叫人停下。
“您这又是哪里话?”
姚赫帮人拨了拨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一对眼瞳深深,里面淌着诏狱的火和血。
“您误会了,”姚赫还是怕显得不够,蹲下来一字一句地跟他解释,“从来,便是公主是君我为臣。若大事能成,我自是要尊她为帝的啊。”
姚赫从诏狱出来,让太阳晃得眯了眯眼。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宝马香车,檀木雕成,四角挂着丁零的玉饰。
姚赫没作声,利落地翻身上车。
华阳公主坐在帷幕后面,像是心情不错,手上把玩着个小巧的玉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人见过了?”
姚赫点了点头,“他还是不肯归顺”。
“想到了。”阮鸾筝嗤笑,“四哥手下多是些自诩高洁的废物,说的多了,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姚赫没说话。
“怎么?”阮鸾筝问他,“你不高兴?”
姚赫摇头,他抬起眼睛,一双黑色的眼睛暗沉沉的,像刚才身处的诏狱只能吞进光去却散不出来。
“源丰早就该死了,他受再多的苦也是应得的。可是啊殿下,您答应过我的,不会把阿旸扯进这些事情里来!”
他看向阮鸾筝,脸色都苍白,“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不要扯上他……我只剩他了……”
马车咕噜噜地向前行,车上的侍从都像听不见不了声一样安静。
长久的沉默之后,阮鸾筝冷笑了一声,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阿赫”,她叫姚赫的名,一如既往的有些恨铁不成钢,“天旸既然是我的亲侄子,便不可能在如今的世道里独善其身;既然他和我流着一样的血,当然也只能和我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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