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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香
“服了我的种子方,归去夫妻同鸳帐,开花结果自有时,何愁丹桂不成行啊。”
纪云拿扇子遮了口鼻笑着,红袖袖口拂过茶盏,堪堪没沾上茶水,纪云拿起茶盏来举到唇边,宽袖蹭着肌肤滑下,露出白玉般一截手臂。
男主人看着那段玉臂,暗暗咽了下口水,被纪云眼角一抬瞅见,放下茶盏,扇子摇了两下,又掩了口笑着:“明公莫再看了,先开了诊金,再看不迟。”
就在一旁的女主人狠狠地剜了丈夫一眼,让奴仆去取钱,正在此时,门外急急跑进来一个仆人,两股兢兢朝主人报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来了……”
“官兵?”男主人不解,正要问。仆人知道说错,赶快又道:“不,不,是府兵,府兵……”
说到官兵,男主人还要疑惑一下,怎会如此大胆,擅闯自己的宅院,若说是府兵……那反倒好理解了。
已经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逼近了。男主人忙把妻子赶到屏风后面,家仆则靠边站好,自己等在门口,待府兵一露头,便作揖道:“谧南王府兵至此,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某有失远迎了……”
领头的那个,只轻轻扫了他一眼,便又趾高气昂抬了头:“纪子芩在哪里?”
还靠在花榈木圈椅里的纪云,不闪不躲,亦不站起来,喝一口茶,看一看茶具上的花纹,鬓发随扇子带出的风,一下一下地飘起、飘落……听见府兵说话,才“唰”地收了扇子,扇骨横过抵着下颌,唇角带笑:“在下纪云,纪子芩。”
纪云在行进的马车里昏昏欲睡,每每将要睡着时,就一个巨大的颠簸将他震醒。纪云掀开车帘,问外面的府兵:“已经两天了,还有多久才到?”
有个为首的骑马过来:“谧南地域辽阔,这已经算近了,急什么,再坐两天的车吧!”
纪云撂了帘子,瘫回车厢。两天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请了呢,还是被押着,沿途也曾试探过这些府兵的态度,他们气势凌人,但对自己倒还不敢冒犯,纪云暗暗纳罕:我只是个走江湖卖种子方的半碗水郎中,堂堂谧南王要我何用?莫非……也是求子?是了,是了,任他皇孙贵胄,无后为大,求子之心与平民并无二致,定是听说了我的种子方灵验,叫我进府为他调制……既是有求于我,那便不用怕了,到时必然好吃好用供我,我且随他们便是。
果然又走了两天的路,纪云一路听他们说“快了,快了”,眼睛望穿也没看到理州城墙,于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被人摇着肩膀叫醒,纪云才知道,到地方了!
“这么晚了,一定是不能把王爷喊醒的了,叫濮伯起来给安排个住处,明天一早带他去见王爷罢了。”
纪云听到外面这么议论,掀开车帘子,正看到一个小家奴打着灯笼出来,道:“濮阿公知道你们这两日便到的,早打扫好了屋子,让我来带人过去。”
纪云被赶下车,腿软得差点不会走路,压了他一路的府兵终于消失了,提灯笼的小家奴说道:“跟我来吧。”语罢转身便走,纪云跟着他,从一个小门进府,弯弯绕绕,路两边的青墙,在黑夜里,披着月光,森森地压人,有种无止无尽之感。
“到了。”
家奴这话一说,纪云还诧异地看着一模一样的青墙和道路——到哪儿了?可那家奴拿手一推,墙上开了一扇门,踏入门里,几间房屋映入眼帘。
“纪大夫且暂住这一间,等过几天,濮伯再给您安排住处。”
眼下的这间屋子的确不怎么样,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基本上别无他物了。纪云看着家奴点亮了灯,道:“不打紧,也住不了几日。”
“有事儿就喊一声,我就住那儿。”家仆手一指,从窗子里,纪云看到一排连在一起的屋子。
“盆里有打好的水,纪大夫可以洗洗,洗完赶紧歇歇吧,明日一早王爷要见你。”家仆交代完,纪云道了谢,看他退了出去。
纪云洗了洗风尘,吹灭了灯火,就准备睡下了。谁知在床上辗转数次,竟睡不着,光听着床板的吱呀声,和窗外的虫叫了。纪云素无择席的毛病,今日也许是太热?这房间又不透风,自然难睡了。
纪云打开折扇,扇着风解暑,指望慢慢能入睡,没料到,却有一股异香,不知从哪里来的,钻进鼻窍,漫入脑髓,随着纸扇带来的风,一阵浓、一阵淡,竟让人更加清醒。
纪云益发闻着这香味不对劲,索性从床上下来,在室内寻找香味的来源。可是这一室之内,实在没有任何多余之物了,何况刚进屋时,也是没有这香气的,那么……是从屋外飘进来的了?
纪云走到门边,果觉香味益发浓了,打开木门,门外依旧是静谧的夜色。纪云嗅着那香气的方向,走了两步,脚下忽地踢到了什么,惊得一诧,却看到那物被自己一踢,骨碌碌地滚动起来,月光下映出金子的光。纪云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卧褥香炉。
可是这么热的天,谁还熏了香?还将香炉放在自己的门前?纪云更加纳闷了。
香炉在地上滚动着,碰到一根从地下凸起的树根,停住了。一双玉手突兀地伸出,就像是从黑夜里生长出来的一样,抱起了卧褥香炉。纪云的目光,不可控制地随着那双手上移,才看到树后隐着半张、露出半张的脸。
那隐约是个少年。纪云能隐隐看到,他的脸盘小巧,双眸晶亮,其他的五官全部在黑夜里模糊不清,纪云想回屋点了灯再出来,又怕一眼没看着这少年,他便就莫名消失了,如同他莫名地出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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