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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幕阵阵骚动,刘据岿然如山。他没有半点要为弹幕解惑的意思,反而觉得弹幕这种猜到了又不敢确定的模样十分好玩。至于表明态度?抱歉,他目前对弹幕那边的情况还没有完全了解,也并不是很信任。尤其弹幕之前提过,已经组建研究组进行研究。这个研究是针对“神奇影像”的,针对他所处时空的,也是针对他的。刘据无法阻止研究进行,也无法断绝“影像”投放。但至少,他可以留一手,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宜过分坦然揭露自己的底牌,曝光自己最大的秘密。因此刘据按下心思,安静看着弹幕闪烁过后消失不见。在翻了个白眼之后,他又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瞄了眼对着纸张与刻版激动不已,侃侃而谈,商议不绝的刘彻与众臣,悄悄退后一步,拉着霍光与卫不疑瞅准空挡麻溜遁走。扔下惊雷就跑这事近两年是他的拿手绝活,做得熟门熟路,炉火纯青。全然不管这个惊雷引起多大的浪涛,又让朝堂陷入怎样的忙碌。这也让臣子们对其又爱又恨。爱的是,太子殿下每回都能带来巨大惊喜;恨的是,太子殿下的“惊喜”常常让他们心跳起伏,变幻莫测,心疾都要被“惊”出来了。尤其太子殿下就是个甩手掌柜。后续事宜自己半点不管,却每次都能让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很长一段时间再无休沐可言。这种“痛”谁懂啊。但痛并快乐着。所以能怎么办呢?自家的太子,自家宠着呗。二日后,升平楼举办了一场拍卖会。刘据同卫长占据最好的厢房,不但可眼光六路,还能耳听八方。贵宾房内的声音不断传入耳膜。“今日升平楼竟这般热闹?”“那是你没见过两年前升平楼的盛况。那时京中还没有马球,升平楼是长安少年郎最爱玩的地方。彼时,几乎日日都热闹。”“说来也是唏嘘。不过短短两年,升平楼四大东家,淮南翁主刘陵谋逆自戕,云娘子带着其母退出离京,唯剩隆虑侯陈蟜与王家。偏偏王家现今连侯爵也没了。东家没落,升平楼便也跟着没落。”“难得今日太子门下祁女君借用升平楼之地,倒是又热闹了一场。我虽不知这拍卖是个什么规矩,不过听闻本次拍卖的物品多是胭脂阁的新货,据说还有一样,是太子做出来的新纸。”纸,只一个字就让周遭友人沸腾起来。“我听说了,太子新制的纸,质地细腻,书写流畅,似雪如玉。我一定要看看究竟何等神奇。”“如果价格不是太高,我必买来。”“我也这么想。”……众人好奇与热情空前高涨,厢房内,刘据听得十分高兴,他转头询问卫长:“阿姐怎么想到借用升平楼之地?”卫长轻笑:“你要搞拍卖会,想找个场所,根据你的要求描述,我当时就想着没有比升平楼更合适的了。“尤其是现今升平楼只剩两位东家,隆虑侯素来只管拿钱,不耐管事。升平楼的经营如今在王家手中。“你也知道,自去岁王充耳之事后,王信失了侯爵,还付了一大笔赔偿。虽说不至于让王家捉襟见肘,但王家必是不甘就此没落下去的。“他们见鄂邑寻了条出路,便也想找个立功的机会。你猜,如今满长安满朝堂,最好立功的地方在哪里?”刘据迷茫摇头。卫长笑盈盈看着他,眸光狡黠。刘据愣住:“我?”“自然。谁都知道你奇思妙想多,随便拿出一样都是大功。跟着你,机会自然最多。但你年岁还小,行事随意,可不会看谁的脸面。王家提议和亲之时,被你当众驳斥,说得话还……很不客气。”刘据讪讪摸了摸鼻子。卫长莞尔继续:“王充耳的罪状更是你亲自递到父皇跟前。王家不敢贸然找你,只好找上我。希望通过我,搭上你的关系。“我不过放出风声,说祁元娘要搞点东西,需要个合适的场地。王信人精似的,知道祁元娘背后站的是你,猜到真正想搞事的不是祁元娘,而是你,便自荐将升平楼让出来。“正合我意,我便笑纳了。”刘据:……“那王家所求?”“我没同意,也未拒绝。且看着去吧。王充耳命不久矣,王信失了侯爵又失钱财,也算罚过了,倒也不必抓着不放。“王信虽心思多了些,王充耳也混账,但王家还有两位庶子,看上去才能一般,但为人尚算踏实,或可一用。”说到此,卫长看向刘据,“阿弟,王家毕竟是太后娘家,父皇舅家,只要不涉谋反大罪,把从前的脾性改一改,父皇不会让他们太过难堪。惩处既下,威严尽显,目的达到,晾他几年,会再施恩的。”这是告诉他,王家仍有起复希望,不如顺水推舟,先给予恩惠,还可借机从中挑选认可之人,待王充耳去后撑起王家门庭,如今既全了太后脸面,顺了父皇心意,也算扶持一门助力。刘据点头:“阿姐考虑周全,阿姐决定就好。”姐弟俩闲话完毕。祁元娘已经走至台前,面向众人,述说拍卖会的规矩。每个物品设一底线,每个房间的贵人举牌一次,加价二十文。也可自主报价。价高者得。第一件物品,是刘据刚为阿姐胭脂阁新研制的洗发乳。这是还未正式对外售卖之物。一经介绍,左右宾客骚动不断,出价者众,最后以七百钱被拍下。第二件物品,是一款特制香水,此香水留香时间比从前胭脂阁售卖的都要长,且香味款式只此一瓶,不会再出其他。“独享”总是让人心动的,尤其是有钱有闲又爱美的女郎。最终以九百钱被拍下。此后是第二件,第四件……无一例外,不是新制,就是特制,或者有其他独特性。因而拍者不少,全程不见冷场。最后一件压台之物装在乌木匣子里,侍女小心翼翼捧上展示桌。祁元娘扬声道:“相信在座诸位都已得到消息,今日最后一件拍品为太子殿下新制竹纸,也便是大家口中的白玉纸。此匣中有一刀,既剪裁好的一百张。一起拍卖,底价五百钱,每次举牌加价一百钱。”此话一出,将场内气氛推至高潮,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匣子。也有人疑惑。“这白玉纸究竟是何物,我们都未见过,如何得知匣子内就一定是白玉纸?”“你这话说得,怕不是京外来的吧。你不知道祁元娘是谁?她是太子门下,太子看重着呢,能拿假东西糊弄你?拍卖会规则上写了,假一赔十。”“我没怀疑过匣子内东西的真假,只是有些好奇,传闻都说白玉纸如何如何好,但到底好在哪里,无人知道。我们要拍这东西,总要清楚它是否符合我们心目中的要求吧?”……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祁元娘并不恼,反而打开匣子,取出一张竹纸,双手展开给大家看。又恐大家离得远看不真切,交由侍女一个个房间传阅。没多久,刘据便听闻各个房间传来的惊呼之声。“白玉纸,白玉纸,竟当真薄如蝉翼,似雪如玉。”“质地细腻,触摸顺滑。传闻不假,传闻不假啊。”……纸张传阅一轮,重新回到匣子。祁元娘归位,言道:“拍卖开始!”几乎是这句刚刚落下,就有人举牌。紧接着又有人举牌,此起彼伏,绵延不断。不过数息功夫,已将五百钱的底价推至五千。价格还在往上攀升。又数息,到达万钱。
“我出五金。”一个声音响起。刘据顿住,面露讶异。卫长微微蹙眉:“竹纸虽难得,但少府已在制作,用不了多久就会向民间出售。此事大多数人是知道的。现在拍卖也就是尝个鲜,占个时间优势。即便拍不到,略等上一阵子也能有。“因而万钱我尚能理解。长安与各陵邑贵族少年郎手头宽裕,往日为争乐姬舞姬的一首乐一支舞都能争先恐后,撒出去钱帛不知凡几。“如今为竹纸花上万钱也不奇怪。毕竟这可是除宫中外的头一份,不说各大臣,便是皇亲也还没有呢。“他们买的不单单是纸,更是脸面。若能拍到,不知面上多光彩,还能将其他少年郎狠狠踩下去,够炫耀许久。“但五金……有些过了。”五金,等于五万钱。确实过了,而且不是有些过,是非常过。拍卖开始前,刘据与卫长议论过,都觉得万钱是最高峰值。就算也浮动,也当在这个上下,差距不会太大。刘据眼珠转动,托着腮看向台上。果然五金一出,竞拍者骇然,纷纷放下牌子。祁元娘虽也惊讶,但面上还算镇定,平静唱号:“五金一次,五金两次,五金二次,成交。恭喜天字四号房的贵人拍得白玉纸一刀。“今日拍卖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参与。请拍到货品的贵人至后台付清钱款,拿取货品。”说完鞠躬下台。刘据喝着牛乳茶,吃着点心,没多久就等来祁元娘敲门,奉上一本册子:“殿下,这是今日竞拍成功的客人名单。”刘据点头,接过来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手指停放在最后一行:“拍下竹纸的人叫桑林?”“是。听他口音似是南方人。属下特意与他攀谈,得知他是徐州富商。家中颇有钱财。”卫长神色闪烁:“便是颇有钱财,也不是这么个用法。”祁元娘点头:“是。属下也疑惑,借机询问。桑林直言他是外地人。长安或许等段时日便可购买竹纸,但徐州路途遥远,不会这么快。而且他购买此物并非为了自己使用。”刘据怔愣:“不为自己使用?他是要送人?”“并不。殿下,桑林说他是慕琉璃街之名而来,前两日已经去看过了,如今京都之事已了,明日就会启程回乡。匣子内有一百张竹纸,他已经见识过今日拍卖会的威力。“若不是拍卖,今日之物品都不会有最后的价格,成交结果会低一些。是拍卖的方式让抬高了他们的售价。他打算回去后也办个拍卖会,将一百张竹纸分成十份来卖。”刘据:……合着这是进货做投资来了。别说,玻璃之事,朝廷都还没把各地方州府全部搞定呢。想在天下都建立书肆,自由售卖竹纸,于长安而言,时间不远,近在眼前。但于徐州而言,慢则一两年,快也需半载。这个时间差,足够桑林赚一笔。尤其还分成十份,可真是个小机灵。刘据神色复杂,卫长轻笑:“刚想出来的计策,就被人学了去,怎么,不高兴了?”“没有。这法子我能用,别人自然也能用。”刘据摇头,“如此说来,叫价五金,直接震住所有竞拍者,将竹纸抢夺到手,似乎就合情理了。”他摆摆手,将此事丢开,令祁元娘退下,看向卫长身后侍女:“今日做法,我已让祁元娘演示了一遍。桑林都已学会,你可学会了?”侍女上前福身:“是,婢子学会了。”刘据颔首,又将一份书册丢过去。书册是用纸张装订,但见扉页上写着四个大字:经商宝典。卫长愣住,略翻看了下,几乎都是与买卖相关。什么技术入股,权势入股;什么限量款,定制款;什么普通会员,白银会员,黄金会员等等,五花八门,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卫长讶异:“你哪来这么多鬼主意?”刘据嘚瑟指了指脑袋:“这里来的。”卫长噗嗤一笑,将书册交给侍女:“此去西域,形势与中原不同。此书中方法,你需根据情况灵活变通,看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是,公主,婢子明白。”卫长点头。这是她精心培养之人,原先打算若和亲则派去的陪嫁之一。后来计划变动,她就让其暗中管着胭脂阁作为练手,待西域之行确定,再跟着张骞鄂邑一同前往。当然此去西域她准备的不只这一人,但这人是最关键者,亦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交待完侍女,卫长再度看向刘据:“你是为西域之事特意做出的纸吗?”“是,也不是。西行需要,但就算没有西行,我们也很需要。阿姐,纸张可以作为珍稀货物,与玻璃一样,用以打开西域商路。但这点尚在其次。“我做出来,更重要的,是想给西行使团方便。有了这个,他们记录沿途风情方便,描绘地理地形方便,若要与大汉通信也方便。”通信……刘据拿出一张纸,铺平,小心裁出一个小条,令丰禾取来笔墨,写下细小的蝇头文字,再将纸张一卷,拿在手里。“阿姐。竹简笨重。绢帛虽轻,但太薄的绢帛容易晕染透背,总归没有办法做到写下这么多字,还能卷成这么小。似这种竹纸,无论藏在衣服缝里,或是发髻发簪中都十分方便。”卫长瞳孔猛缩。这话的言外之音,她怎会不懂。西行经过诸多国邦,危险未知。若真碰到什么情况,这种方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面对特殊环境,也有希望把信息藏匿起来,带出去。刘据扬眉,将纸条塞进一根唯有他手指大小的细管:“阿姐应当知道,自战国以来,便有圈养飞鸽进行训练,用作传递信息之用的方法。“但这种方法限制太大,因而鲜少使用。过往如此,我朝亦如此。缘由也很明了。“飞鸽虽能日行千里,但鸽子体小,力量有限,稍微大一点或者重一点的东西,就不能携带进行远距离飞行了。如果有了这个呢?”刘据晃了晃手中细管:“把这个绑在鸽子腿上,飞几天几夜都可以不掉落。而且此管还能防水,防损毁里面的信息。“卷成小条,又可以传递出更多信息。如此我们与西域的联系就能更紧密,更频繁,更清楚地知道西行使团的情况。”卫长眸光一闪,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此事你同父皇说了吗?”“说了。虽然纸张一出,日后必定会有人想到这点。但我们能占据一点时间优势,为何不占呢?所以我没当着臣子的面说,私下同父皇言明了”刘据眨眼:“阿姐,此法不但我们需要,朝廷更需要。所以我不能瞒。我明白的。我们可以有私心,可以有谋划。但我们的私心与谋划必须在不损及家国利益的前提下。我懂。”卫长莞尔,摸了摸他的头,十分欣慰:“好,阿姐知道了。阿姐会安排人培养信鸽。”刘据勾唇。阿姐办事,他自然是放心的。随后,父皇具体怎么做,阿姐具体怎么做,刘据不知,也没管。他优哉游哉学习玩乐,半月后,使团人物齐备。七月底,西行出发。刘据与二位阿姐去城外相送,是送张骞,送鄂邑,也是送带着重任的所有人。看着渐渐远行的人群,刘据知道这是一支冒着巨大风险,向难而行的队伍;是承载着他与父皇诸多希冀的队伍;更是他们野望西域的开始。再回望,是我朝故土,是中原杰地,也是他需要勤奋耕耘之处。提议建设琉璃街时,他说过要让长安成为外邦眼中璀璨的东方明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汉物华天宝,并不是一句空话。他一直在为此努力,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并且他要的不只如此。他还要大家都知道大汉的勇武威仪,知道大汉的强盛繁荣,让大汉成为世界唯一,天下霸主。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他会穷其一生为之努力。而眼前,远大宏图的当下,从西域之行开始。这支队伍短期不会回来,或许二五年,或许七八年。他不急,他还小,他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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