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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菩提终生,我从未认识你,宋子渊。
165无悔
一夜过来,我推开窗,发现窗外又是一片白皑皑的,夜里是又下雪了。一阵风迎面吹来,寒意迅速钻入衣衫底下,让我狠狠打了个颤。
也不知道这天气是怎么了,青灵山地处南方,少年时分几乎从未有下过雪,不成想这些年是年年冬天要下几场雪。落得凉寒阵阵,好生煎熬。就好似就好似那年的天山一样了。
有时想,会否是我所有的情都遗落在了天山,包括心也留在了那里,于是青灵山也就感染了我的心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咚咚”两声,门在外被轻敲,嘴里轻应了句:“进来吧。”
门吱呀而开,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老修。再说了这青灵山上,除了我,也就他了。果然,到近处时听到苍老的声音低劝:“姑娘,你身子不好,就别开窗了。”
自从那年回来青灵山后,我就让老修莫再唤我“小姐”了,毕竟这座山没有了“老爷”与“夫人”,又何来“小姐”呢?不如简单唤我姑娘吧。那年我独走了一路,老修就赶着马车跟在后,并未追上来,直到我再也走不动了回头,看到老修担忧的眼神以及疲乏的神色,轻轻叹息着走过去对他说:“咱们回青灵山吧。”
老修喜出望外,为我掀起帘子,将我扶上了马车。之后绵延数十天,有老修细心安排,倒不用我操心,马车宽敞而舒适,我只想快快回到青灵山,是故并没有进任何城镇。睡觉、用膳几乎都在马车里,等回到青灵山时,我还特意闻了闻,觉着身上要发臭了。不过身边也就老修一人,倒不用拘泥那些小节。
“姑娘?”
老修的唤声打断了我的冥思,这才想起刚才他的劝言,本想回应,却觉喉咙里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等终于止住时才轻问:“老修,上次说到哪了?你都帮我记着的吧。”
老修默了一瞬,缓缓而答:“是的都替姑娘记着呢你说你那年下青灵山首先遇见了一个叫江浔的侠客,他剑术高超,武功绝伦,你并不是他的对手。后来又遇见了一个叫宋钰的俊美男子,他却没有武功,可是他那不世之材就连”
随着老修陈述,我的眼前又闪现那副画面:那年我偷下青灵山,自诩武艺精湛轻功盖世,犹如初生牛犊不怕虎,却不想遇上人生第一个劲敌,他叫江浔。
心头轻轻滚过那两字时,就觉隐隐作痛。而今,我似乎只能抱着这些回忆过了。每天让老修陪着我回忆过往,偶时还能捕捉一些过往云烟里的快乐。
可能是我脸上露了痛色,被老修瞧去了,只听他在旁又劝:“姑娘,可是觉得又疼了?”我摇摇头,否认:“不疼。”
确实并不太疼,只是一根很深的刺扎了很久很久,触及时总要来犯上一阵。而这微痛远不及想起那个人,他的名字叫,宋钰。
听闻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男子叫宋玉,是战国时期鄢人,也是楚国的文人。生得极端俊美,是楚国名臣屈原的弟子。所谓“下里巴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宋玉东墙”的典故皆他而来。这个故事,正是他告诉我的。哦对了,他们的缘份远不只是名雷同,就是那字也是一样的,叫子渊。
心念滚过“子渊”两字时,先是漾起淡淡的甜蜜,转而只觉心肺之间有一股气流横冲直撞,好似无数道利箭在刺我的五脏六腑,疼,生生的疼!我一口气没忍住,剧烈猛咳起来,咳得似觉心肺都要出来了,背上伸来一只手,缓慢而有力地轻拍着,伴随着老修担忧的声音:“姑娘,沐神医早说过你不可再多忧思,切勿神伤过重而伤了气血啊。”
我想笑一下来安抚他,可是咳得太厉害,泪都冲了出来。即使是常伴身侧的老修,也是不想他看我这般狼狈模样,于是背转了身,将手撑在窗台处。老修见状不再劝,只递来一块白净的丝帕,我接过后就捂在嘴边,强行抑制那重咳,忍了好长一会,终于有些压下去了。
其实事后想来,觉得子渊二字当是宋钰他自己起的,或许当年他在起了宋钰这个名字时也想起了“宋玉”的典故,于是索性就随了那人一般的字。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总爱在背后宋钰宋钰的喊,可是真到了这般境地,却觉“子渊”二字能藏匿进心坎里。每每想及,都有一种温软如玉的感觉。
而此刻我念及他就这般喜痛交加,认真言说起来,理当要怪老修。若是就如那年一般,我死了心回青灵山,或者常伴青灯也就了此残生了。可是有一次我发梦,梦里全都是那人身影,哭着喊着他的名字醒来,然后在大院里疯狂奔跑,被老修找到时我缩在角落里无比悲凉地问他:是否连他也将我舍弃了?
娘亲的亡故,爹的舍弃,早已将我颠覆于亲情淡薄中。原本只当还有他,觉着天地间所有人遗弃了我都无碍,可是出了天山,一回首他就与我告别,眼睛里的星光闪翼最后变成了阑珊的漠然,他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办,那些远远不是我能企及的。
酸涩,无奈,疼惜,不舍。
这是我在事后想来这过往时的心情,比起那时我连一丝薄弱的笑容都牵强不起来,要强上许多。只不过倒是从来没有怨恨过他,更加没有后悔,但又不得不认命,又一次被最亲的人遗弃了,我与他走到了穷途末路,他往着那条满是荆棘的道而走,我往着归居之处而行,成了背道而走的两人,从此所有的情感无处安生,只能揉进心底深处,烂了。
老修见我这副惶惑凄然的样子,生了悲悯之心,终于道出了他原本打算咽进肚子里永不说的秘密。听完后,我只感叹:没有完不了的故事,只有死不了的心。
老修说,我在娘亲坟前守孝的三日,爹找了子渊谈话。第一日,两人争论不休;第二日,子渊不言不语,任由爹将之痛骂;第三日,子渊朝着爹磕了三个头。
老修本身就属命于他,见此情形自然放心不下。于是就躲在了门外偷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原来是爹坚决不同意子渊与我在一起,原因很简单,他背负的身份、恩怨、情仇,必将为我带来灾难,而以他一人之力,远不可能将我容纳于麾下保护。
所以爹逼他发誓,若无能力护我一生,那就离我远远的,宁可我孤身在青灵山终老也好过跟他战场颠沛流离,吃那朝堂阴谋诡计的苦。
还有,他之身份但若进入朝堂,不管是为了生计还是谋权,都必然官拜卿相,妻妾成群,奴仆环绕。到那时,我当如何?
听着老修沉沉而述这些,我无声流泪。
原来子渊并非负我弃我,是那江湖与朝堂不可能放过他,而他没法将我安放,所以把我远隔于尘世,甚至连与他都撇清了关系。
我问老修,最后他朝爹磕三个头是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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