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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莫霏（第1页）

莫霏重新掌控他的身体，他举起戴着戒指的那只手，送到自己的牙间。

他知道一旦把戒指里的灵魂放出来，他就不复存在了。连命都不要也要留住力量的，那份几近扭曲的心愿，到底因何而起……

接下来不是莫霏的回忆，而是上帝视角的叙述，我们尽量客观，并且将应当消失在这个世界线的莫霁也拉回来。

在莫霏还小的时候，母亲于他而言只是记忆中一个不见脸色的模糊身影，他其实见过她的脸，然而实在过去太久，那副忧郁的面容不再会在他的记忆显现了。

莫霏的母亲许霁霏是一个小贵族，与莫霏的父亲莫建白可谓是整个天赋者世界不多得的一见钟情。他们在贵族学校认识，那时候二人还是和沈晶云一样年纪的青春男女。

从相识到相恋都是如此顺利，大贵族和小贵族联姻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还有爱情，那真是更好了。他们的婚姻得到了无数人的祝福——除了莫建白的母亲，当时莫家的家主，在天赋者世界里她的年龄已经很大了，类比到现在，只有李家的家主能和她比比寿命。

莫建白的母亲生活在一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暴君统治之下，看官们应当熟悉她的名字——沈霄云。她的统治手段与莫霏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所在的时代称得上是天赋者世界的黑暗时代，整个世界的天赋水平在她的治理下硬生生提升了一个大阶段。

沈霄云虽是普通人半路出家认归沈家，但没人敢质疑她、没人敢反抗她，她的力量如同阴影一般笼罩在当时每一个人的头顶，她死后的二十年里还有人还活在她的恐惧之中。

沈霄云把以暴制暴的治理方式推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力量变成当时仅剩的、唯一的衡量标准。在这样一个恶魔的手下，莫建白的母亲被“力量”的渴望扭曲了、异化了。她的心灵变得极端，但她没错，在那个时代中不渴求力量的已经死在了沈霄云和联盟的手下。

哪怕沈霄云实在是死了很久了，她坚信只有大贵族之间联姻才能生出拥有强大天赋血统的孩子，什么小贵族，她根本看不上。家主说一没人敢说二，于是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的佳人，带着除了本家之外所有人的祝福结了婚，去到了许家。

他们低估了五大家族的权势，只要在天赋者世界就绝不会有他们一天安宁的好日子过，许家也在莫家的重压下对他们不断施压，两人便在追踪之中躲躲藏藏，一度去到了普通人世界躲避。在这样慌慌张张的动乱之中，莫霏莫霁二人出生了。

孩子是无辜的，这样继续躲藏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脱离了特权阶级，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的二人根本负担不起抚养孩子的责任，而且他们这吃了上顿没下顿，即便在普通人世界也会被追击的日子，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莫建白于是跑去莫家门口跪了两天两夜，他几乎晕厥过去，他甚至连自己的声名都不要了，他还答应离婚，只求母亲放了他的妻子，给他们的孩子一条活路。

莫建白的母亲却拒绝了，她知道感情如何支配人的行动，她就是看着沈霄云为情而死的，所以，孩子和妻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许霁霏此时正独自在普通人世界看护孩子，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总是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这件事情如何讲才显得体面呢？总而言之，在那个幽暗深邃的雨夜，在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苍白的闪电在两个世界同时照亮了莫建白和许霁霏的两张脸。

万幸孩子活了下来，而不幸的是……

事已至此，看来找母亲求情也没用了。莫建白抱着孩子浑浑噩噩回到了莫家，没过几天，仍旧在一个雨夜，一个细雨霏霏温和的雨夜，他干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血细细地流淌着，如同绵绵雨丝，流出床幔，流过他的脚底，映照着他的眼睛，攀附上他的心灵。

母亲彷佛料到了莫建白会来寻她，在过了几招之后，年轻力盛的儿子赢了，母亲的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她说她早就应该断气了，她竟然是坦然的，她竟然是预料到莫建白的行动，她竟然就这样……这样。

莫家改朝换代了，但也没有。

对“力量”的欲望将会扭曲每一个品尝到它滋味的人，没有人能拒绝权力，尤其再也没有人能够栓住莫建白的野心，没有人能够让他压抑自己的暴戾了。

他变得更消沉或更昂扬，他变得更孤僻或更合群，他变得不像他自己而像历任莫家家主了。是不是母亲是对的呢？在这样一个世界，没有力量根本无法立足，他看到了很多，身在高位，他看到了力量带来的优势，和整个社会的黑暗与腌臜，只要弱小，那些可怖的就会把你吞噬。

为什么自己孩子的天赋这样的无用呢？像他一样无用，连自保都是问题。莫建白每每回忆起从前都痛苦得几欲寻死，力量，都是力量的问题，都是力量的原因！为什么，你们，不能强大起来，为什么，没有足够的力量！

莫霏和莫霁便在这样一个压抑又悲伤的氛围中长大，因为不够强，所以被揍也是活该。莫霏和莫霁在祁风到来之前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是瘀伤和伤疤。

因为不够强……他们只能忍受着父亲的喜怒无常，忍受他的冷漠和暴力。每到那时候莫霏就会钻进姐姐的怀抱，她的臂弯为他挡下很多毒打，但莫霁从没有在他面前掉眼泪，她对莫霏只有微笑着，她的爱意似乎无穷无尽，无穷无尽……

他最爱他的姐姐，尽管祁风来了之后，或许是对莫家的未来有了期望，父亲对他们二人的毒打少了，但姐姐对他的关注也越来越少了——而且，在暗处只针对莫霏一个人的暴力越来越多了。莫建白还是恨铁不成钢，他爱着孩子又恨着孩子，或许那早就不是爱了，那样的情感早就和他一样被扭曲了。

力量！力量！力量！为什么没有力量！无数次，莫霏捂着脑袋问自己，他痛得抖，痛得麻木，没有了姐姐的保护，他终于体会到莫霁从前的疼痛。

她到底是如何忍受的呢？这个该死的父亲！这个不配为人的父亲！如果他再强一点，更强一点。姐姐的目光不会再看向祁风，父亲不会把祁风当作继承人一样看待，自己不会再遭受毒打，还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莫霏憎恶着天才的存在，因为他不是天才，所以他遭受折磨。所以，不择手段，要拼命、拼命用尽全力地往上爬，爬到那个没有人能够伤害自己的位置，强大到这个世界没人敢大声对自己讲话，没人可以欺负自己。

但在爬到那个位置之前，莫霏还有一件事要做。

血海血河中，莫霁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莫霏，莫霏像小时候一样钻进她的臂弯，把脸埋进她的衣襟，磨蹭掉血与泪。

“姐姐，你看到了，我有力量了。此后，我会更强，获得更多力量、至高无上的力量。”无论手段，无论过程，只要有力量就好了。

一个风雨凄凄的晚上，莫家改朝换代了，但也没有。

莫霏咬碎食指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