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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语文课上学会了用新华字典,他不知怎么摸到家五毛钱一天可以租书来看的店,大部分零花钱就都有了去处。年美红不干涉他这个爱好,觉得孩子看书是好事,老话说“开卷有益”,哪怕看的是闲书也总比招猫逗狗四处惹祸强,生日年节时也会带他去书店挑书当礼物。
苟富贵和勿相忘是两只中型串串狗,什么串什么早就无从考究,粗略算来一岁多,是去年江代出在小区垃圾桶边上捡到的。当时同个纸箱子里共蜷缩着六只奄奄一息没睁眼的小狗崽,江代出一现就火急火燎地捧回了家。年美红一个头两个大,买了奶粉和针管一天几顿地喂,最后三公三母也就活下来这两只公的。等长大一点看出品相,苟富贵是黑短毛白围脖,勿相忘是黄长毛白手套,估摸着是土狗串了八国联军。
当然这些都是关系破冰之后江代出告诉贺繁的,当时当刻,他听到起名字的事儿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了妈,你不是说我俩都要改姓吗?名字能改吗?我能自己起个不?”
贺繁听到后只微微抬了下眼,什么也没说。对他来讲姓贺跟姓江没区别,父母儿女都可以说换就换,别说一个姓。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等开学去了新学校,就叫“贺繁”就好了。
年美红不确定地说:“这得跟……你亲妈亲爸商量一下吧,万一他们要给你起呢?”
“我不!我就要自己起!”江代出一口回绝,从椅子上站起来,兴冲冲举着两根筷子在胸前比划,“我刚学了一句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要叫‘江代出’,怎么样?酷不酷?”
贺伟东本来在一旁郁郁不乐,听他这么说噗嗤笑了一声,“还好你没说要叫江风骚。”
年美红也跟着笑,转头看贺繁,“小繁呢?你想不想换个名字?”
“就是‘贺’这个姓不好起名,我跟你贺叔叔当初想了好长时间都想不到满意的,后来不是快过年了吗?我一想啊,我俩的姓加一块不就是贺年吗?干脆就叫贺年好了,有意义,还吉利。”
年美红没少跟江代出的玩伴们讲起“贺年”这个看似用了心,实则碰了巧的名字由来。
贺繁刚好吃光碗里的饭,规规矩矩地放下碗筷说:“我不用的,阿姨,我改叫贺繁就行。”
年美红听到那声“阿姨”,方才意识到自己顺了嘴,懊恼得直慌,赶紧拿过贺繁的空碗找补道:“那个……妈……妈妈给你盛饭去。”
江代出眼疾手快,丢下啃了一半的排骨探身去抢碗,“妈,我去给客人盛。”
年美红没撒手,低声喝止江代出:“你松开,我去。”
江代出装作没看到他妈使过来的眼色,一把将碗拽过来就要进厨房。
“不用了,我吃饱了。”贺繁出声叫住江代出,“谢谢。”
一旁传来打火机拨动时的摩擦声,贺伟东点起一根烟,隔着淡淡一团烟雾对贺繁说:“吃完了就进屋吧,我在这抽根烟,呛。”
又看了眼江代出,“你也别吃了,上我屋写作业去,别临开学前一天才忙着借同学的抄。”
江代出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写作业的提议,只是说了句“我回自己屋写”,就跟在贺繁后面进了从今将是两人共同的房间,还拉上了玻璃门。
年美红听那门被关得“呯”地一声,觉出臭小子是故意的,怕他欺负贺繁,抬脚要进去却被贺伟东叫住了,“你就别管了。”
“越管越乱,”贺伟东说,用没拿烟的那只手掌搓了搓前额,重重叹了口气,“咱家现在还不够乱吗?”
贺繁转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盯着自己的江代出,心里很忐忑,指尖不由轻轻捏住了衣角。
江代出的个头在一块打球的男孩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别说站在瘦小单薄的贺繁面前,懒懒塌着背抱臂一歪都还高出来半个头。而且他现只要自己一板起脸,贺繁就有点要躲他。江代出为此颇感得意,用强者对弱者的轻蔑语气问:“你是不是怕我?”
贺繁抿了一下嘴唇,不作声。
江代出当他默认,便自问自答:“老实点不要烦我,我就不会揍你。”
贺繁还是没有吭声,江代出便认定他好拿捏,不讲理道:“外面那两位是我爸和我妈,你只准叫他们叔叔阿姨,记住没?”
贺繁顿了顿,说:“血缘上讲不是这样的。”
他其实也才弄明白“亲生与非亲生”这件事不久,是江致远跟他讲的。他说这话不是要反对江代出,实际上让他管一对陌生人叫爸爸妈妈,他也叫不出来,只单纯觉得江代出这种霸道蛮横的态度很不好。
江代出以为贺繁的意思是不答应,身子往前一倾,给了他无形的压迫感,语气严肃道:“我不管,我说不准叫就不准叫,听到没有?”
贺繁被逼得后退半步,小腿已然磕到床边,他不想生事,便不打算再和江代出争论,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江代出见贺繁服软态度良好,心里挺受用,便收回威胁眼神放过他,爬到上铺继续看小说去了。
然而消停不到一晚上,江代出就又起了玩心。
睡觉前,年美红特地嘱咐他教贺繁用热水器,还提醒到热水器容量小,烧水也慢,如果他先洗澡要记着留些热水给贺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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