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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经历过谁。
谁又经历过他呢?
每个人,都是由回忆组成,而每一段回忆,都由过往经历的岁月书写。
谢九微抚摸着手中的长剑,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昔日所熟悉的世界里被人强行挖去了一块,徒留下狰狞可怖的伤口,与空荡荡的孔洞。凛冽的寒风从破碎的洞口穿越而过,撕裂早已破败的身体——唯独有这把剑,仿佛亘古不变,修补破碎的地方,填满心底的空旷。
如果,如果他有朝一日,能够重逢那赠剑之人,相逢一笑,是否能够修复心底的缺口呢?
然而从没有如果。
他只记得师兄告诉他,留给他这把剑的人,去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走遍沧陆名山大川,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关山晓雪,朔风冷月那个人留给他这把剑后,就孤身一人游历四方。他说他想游历天下,原本就不愿意拘束在一个地方。他说他前半生都被拘束,只有之后,才能为自己而活。
再也不会归来。
白衣公子手撑竹伞,无言地走在街头。不久前才停歇下来的雨,再度淅淅沥沥的撒开。满城j□j阶笼罩在这烟雨里,风光犹盛。
他却只觉得寒意一层胜过一层,暮雨迷眼,凛风穿心,随意在长街上行走,也不知道自己漫步到了何处。
街边的摊贩,玩耍的孩童,嘶鸣的车马,来往的行人于清平桥最高处眺望,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帝都,和他离去那一年相比,已经大相径庭了。
白衣公子的脚步倏尔一顿。
他又是在哪一年,离去的呢?
陡然间记忆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纷纷挤入脑海中的刹那,又仿佛受到了什么禁锢,被迫逃散。然而那短短瞬间的接触也已经足够,刹那间,谢九微僵立当场。
南荒鲛族、碧空涯飞瀑、沧渌天机阁、九幽绝域鬼魂、云泽烟水幼年记忆与少年记忆刹那间混杂在一块,突然都仿佛飘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在重重掩埋下,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记忆,再度浮现。
春寒料峭里,冷风凛凛袭来,暮雨簌簌挥洒,记忆悄无声息地漂浮,从最暗、最深的底处,漂越过重重阻碍,最终完整浮现在眼前。
夕山秋晴亭,谁受他穿心一剑?
王都皇子府,谁予他“霜崖丹碧”?
频伽皇陵外,谁最后痴痴傻傻,本已远去却再度折回?
刹那间消失已久的寒气再度自骨髓里弥散,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全身,难以想象的寒凉在身体内部流窜——久违的熟悉。手脚登时冰凉一片,却再没有运功替他驱寒的身影。
竹伞飘然而落,坠进淙淙河流中。疏落的白衣被簌簌的细雨浸润,转眼就晕染开大片大片的润泽。
内外相逼,冷风苦雨。谢九微浑然不觉,只静默立在茫茫细雨中。
突然一只手陡然握住他肩膀。
漆黑的瞳眸像被火焰拂过,陡然间亮起,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迅速黯淡。
“小师弟?”
“师兄?”
灵气江海奔腾般从肩膀处注入,灌溉入经脉,不多时,体内的寒气就消散殆尽。他的身体原本就应该被“霜崖丹碧”拔去大部分余毒,后来又被调养良久,早该大好。只不过因为早年亏损过剧,捱到今日,挥之不去的,便是那畏寒的毛病。
玄色身影立在他身侧,雨丝似乎被无形的劲气阻挡,半空中就自然飘到了另外一处。妙微眼神微微一顿,良久,喑哑声音迟疑道:“你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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