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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芝的胃里有类似草根树皮的东西,是徐仲九找到的,他说能吃,带着头先吃。但那算不上正经食物,所以明芝还是饿,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吃一整只酱鸭。
他们在宿营的地方生了火,烤着挖到的根茎类植物。青烟飘来飘去,明芝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对徐仲九往日净坛使者般的执着多了几分理解,饿过才知饭香。
四位先生那里突然很热闹,她好奇地看过去,原来草丛中蹿出一只兔子。一大块活的“肉”在地上跑,招得“人狼”们眼里出了火,齐齐跳起来打算留下这份饭。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明芝和徐仲九已经基本了解三位卫兵的个性。谢将军是个宽厚的长官,他的卫兵们全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一个个性格活泼爱说爱笑,但说到当兵的本事,实在算得稀松寻常。此刻他们仨拿枪去打兔子,只听枪声未见兔倒,要不是有徐仲九在那里不停围赶,那只被烟熏出来的兔子说不定又跑回草丛深处。
眼见明芝闻声回来,徐仲九请卫兵之一把枪给她用,“她枪法好。”
明芝看了徐仲九一眼,出门前她做了条有许多口袋的宽腰带,枪和大部分钱都放在里面,外面还紧紧缠上几圈布。她猜他是知道的,毕竟衣衫不厚,一摸就摸得到。他没拿走,是因为太匆忙来不及,还是不愿意乘人之危,那就不知道了。
卫兵和徐仲九已经打得火热,并不怀疑他的说法,把枪塞给明芝,自己学徐仲九拿着树枝防止兔子逃走。
可怜的兔子跑到哪里都有人,吓得变成灰色的闪色,一溜烟地东奔西突,最后死在明芝的枪下,成了被烤的一道菜。
瘦、柴、老,还有股土腥味。
三个卫兵和明芝再饿,毕竟一天半天的还受得了,仍保持着正常的口味。尽管兔子做了他们疗饥的牺牲品,但还是得到了以上评价。只有徐仲九毫不介意,是四人中吃得最多的那个。
吃完他舔舔手指,“再来一只就好了。”
卫兵宣称等回家要请徐仲九和明芝去吃席,鸡鸭鱼肉都不能少,还得再来两坛子酒,叫上几个清倌人。他们以为明芝是个小兄弟,嘻嘻哈哈跟她开玩笑,说像他这样清秀的模样,倒是吃亏,不知道是他玩人还是人玩他。
明芝斜了一眼徐仲九,后者笑微微地朝她一点头,是个“随他们说去”的意思。
晚上山里冷,明芝最终还是和徐仲九靠在一起睡。
“光知道吃。”她耳语般送出话。等卫兵们和沈凤书会合后,她做过的事就全暴露了。不然,说不定沈凤书还不信火烧仓库是她做的。
“你可以不接。”徐仲九的声音在唇齿间若隐若现,明芝得竖起耳朵才捕捉得到。
可她饿得很,顾不得以后,只求现在有口东西吃。
“你太自私了,说下手就下手,也不管我怎么想。当然是我先不对,我喜欢你,不停去撩拨你。可我不是答应你了,就两年你也不愿意等。”与其说是控诉,倒不如说徐仲九的自言自语,“你明明知道我真心想做点事,难得遇到沈县长这样的。就算我坏到家,也佩服他是条好汉,他是真正考虑民生的人。”
明芝始终没有声音,就在他以为她会沉默到底时,她才开了口,“不这么做,过两年你真的会带我走?”
他不说话了。
第二天天擦亮的时候明芝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徐仲九的怀抱中。如同保护婴儿般,他从背后把她拥在怀中,一手护着她的额头,一手抱在她肩上。他温热和缓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昨晚的火堆还有一小半在燃烧,山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明芝睫毛上凝了露水,沉重得一眨一扑悉。然而她的心情很平静,有种做决定后的轻松,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欠的总要还,不如趁自己还得起的时候做。
下午,五个人跌跌撞撞翻过又一个山头,总算到了有人的地方。
徐仲九找到村里的锁匠砸开锁链。明芝就在旁边,但没有阻拦。
磨破的地方有些化脓,红白紫青,堪称五彩斑斓。徐仲九弄了一大碗温盐水,找了块干净的布细细擦拭,再往伤口上倒些洋油灯里的洋油,包扎好就当治疗。
三个卫兵在村长那里磨了半天嘴皮子,没使不出狠劲,结果什么帮助也没得到,恹恹地回来。
这在徐仲九的意料中,他心道真是没用的家伙,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烧火棒?
但既然已经临时结成救人的同盟,徐仲九只说先歇口气再想办法。
他们吃了一顿饱饭,没有肥鸡大肘子,蒸腊鱼、小炒肉还是有的。明芝舌头都辣麻了,一气灌了两大碗米酒扒了两碗饭,仍然收不住筷子。
五个人吃完饭鼓着小肚子,坐在阳光里发呆。
下一步该怎么办?
卫兵身上的钱不多,吃过有鱼有肉的饭后就接近于无。明芝有钱,可她等着看徐仲九的举动所以不急于拿出来。
徐仲九挠了挠肚皮。最后吃的一块鱼浮在喉咙口,一挠之下开始晃荡,上不上、下不下,噎得他直着脖子猛翻白眼。
好不容易平伏下来,徐仲九张开嘴,吐出根鱼骨头。
卫兵们跟吃了药似的笑不停,好不容易停下时徐仲九有了决断。
抢车。
他眼里闪着贼光,村长家有马车,抢了就走。只有尽快回到城市,他们才有可能得到帮助。
一小时后,徐仲九赶着马车,歪歪扭扭的,载着四名乘客上了路。
徐仲九讨过饭,做过街头小混混,十岁以后回到徐家开始当少爷,经历可谓有起有伏,今天又落回到马车夫。然而有什么办法,他深深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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