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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倪一早便在等了,那三宫主却比大姑娘上轿还麻烦。
藏金阁中,6准一身利落短打,腰别弯刀,后背绑一只缎面包袱。他将屋中金银清点一番,锁好柜,而后才出了门。
包袱里是三本账簿,他翻身上马与阮倪汇合,一道离开不凡宫。
马蹄踏过长街,霍临风倚窗窥得清楚,他不禁暗忖,朝廷那头究竟是何人回想情报,信鸽递来他的消息,这次送去账簿,掣肘的是陈若吟。一个定北侯之子,一个丞相,关心对象位高权重,估计朝中那人的等级断不会低。
他倏地想起瀚州那日,容落云白送贾炎息与账簿两本,显然信赖沈舟。
官职不低,与陈若吟不合,信赖沈舟莫非那人是太傅沈问道
他很快又否定,倘若真是沈问道,那五本账簿都送给沈舟即可,何必多此一举。他冥思未果,罢了,欲则不达,来日方长。
从前甚少休沐,有战则战,无战则日日练兵,眼下闲得要长出毛来。霍临风干脆趁此机会闭门练功,两耳不闻窗外事。
少爷于楼中勤勉,小厮除了送一日三餐,也要闲得霉。“这哪是少爷呀。”杜铮蹲在墙角浇花,“分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正嘟囔着,两名弟子进入园中,合力抬着一株玉兰树苗。
杜铮站起身“这是做甚”
弟子道“二宫主吩咐的。”说罢寻园中空闲一隅,挖坑种上,种好便离开,没交代旁的什么。
杜铮心中纳罕,容落云怎平白无故送一株玉兰莫非少爷对人家讲过
这时竹梯作响,恰好霍临风从楼中出来。他原本敛着目,嗅到丝丝淡香方觉亲切,抬眼便被园角的玉兰树苗吸住了。步至树前,伸手捏捏树干,像父亲瞧孩儿长得是否结实。
“谁种的”他问。
杜铮回答“二宫主命人种的。”
霍临风心念一动,自那夜在山中石阶提过一嘴,对方竟默默记得。这玉兰并非幼苗,已经长得很高,是为了让他尽快看到开花
可是待花开,他看到,又有何用
有个词叫“人走茶凉”,等那一天到了,这园子又会像他入住前那般,一寸寸荒芜。然后新的大弟子搬来,也许喜欢桃树,也许喜欢杏树,就都与他无关了。
那容落云还会为人家栽树吗
会从酉时等到丑时,会送帕子,会要求人家为他穿衣浣吗
霍临风对着这株玉兰魂飞天外,神思比覆水更加难收。忽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画眉,落梢儿轻啼,婉转得叫他清醒过来。
杜铮立在一旁瞧得真切,他这个人简单极了,谁对主子不好他便凶,谁对主子好他便亲。“少爷,除了补药那场误会,容落云对你很好呀。”他提出尖锐一问,“可如传言所说,他毕竟是个恶徒,以后针锋相对时你会心软吗”
霍临风冷冷道“你也知是传言,真假还有待考证呢。”
关键眼下也没证据证明是假的,旁的先不论,那十五个少女的清白与性命就足以天怒人怨了。杜铮叹一口气“记得大少爷讲过,策军时应极尽严苛,做好最坏的准备。”
霍临风不堪忍耐道“你嫌我不够烦是不是”他一把夺下水壶,将杜铮踢开,“收拾屋子去,少在我耳边吹风。”
待对方夹尾逃窜,他独立原地亲手浇水。
霍临风细捋,从加入不凡宫以来,未见宫主四人行凶作恶,倒是为瀚州赈灾出力不少。当然,不凡宫与朝廷中人勾结,也许听命办事而已。
至于最坏的打算,他脑中浮现出容落云的那张脸,伤痛时苍白,羞赧时通红,谦骄喜怒鲜活如斯他躲避般不再想了,到时针锋相投,听老天爷吩咐罢。
一株玉兰引得人情思摇曳,如同那张碟下小笺。
入夜,容落云执书窗侧,眼观字,耳听音,默默读完半卷。眼睛疲累酸涩,耳中却一直悄悄,怎的没人来呢玉兰送去等候整日,那人怎不来道谢
他并非需要一句“谢宫主体贴”,只是心意送出去,他想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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