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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拒绝她的询问,总是敷衍着说没事,总是挂着我很好的面具。
说不失望是假的,至少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同他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她跨不过去,他也迈不过来,而这一道深沟的名字,恰恰是她没有办法提起的。
6叙。
梁挽垂下了头,想再争取些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她摇了摇头,在他诧异的眼神里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脚跟一转去了洗手间,黄铜龙头里的水格外沁凉,她捧着手心接水,把脸埋进去。眼泪很快被冲走,她掌心用力按着眼睛,直到不再酸胀,才慢吞吞抬起了头,看向门的方向。
洗手间被她反锁了,外头敲门声轻轻,不紧不慢,似催促,又似在宣告他的耐心。
梁挽整理好仪容,拉开了门,男人抿着唇,黑眸幽深,有些许薄怒一闪而逝,他盯了她很久,语气有些无可奈何“我不太明白。”
她笑了笑,依旧没开口,默默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取了衣架上的风衣外套,蹲下身在门厅处穿鞋。
套房很大,光源只有窗帘缝隙里的晨光,还有玄关角落的一人高落地灯,散着幽幽的黄光,梁挽这个角度刚好对着光源,她系好鞋带,再起身时有人挡住了那片光。
男人背着光,瞧不清表情,唯有声音冷冷清清“我不明白。”
他还在重复同样的台词,梁挽怒从心起,踮起脚尖去拽他的领子,他的头自然地往下低。两人鼻尖相对,距离近在咫尺,6少爷率先败下阵来,放柔了语调“挽挽,就是判我死刑,也得给个理由。”
梁挽瞪着他“我现在问你,你到底好不好”
这句话有挺多歧义,不过6衍何等聪明,瞬间就领悟了,他扯着笑,惯常的姿态,在她眼睛上亲了亲“我没事,我说了,国内eachou的催眠疗程很有效”
“有效到你把她开给你的药一次性全吃了”
“”
6衍沉默,他别开眼去,没有再看她。他突然就领悟到了她生气的点,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隐瞒病情罢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这萦绕不去的梦魇在夜半时分无孔不入,强撑着不睡的下场就是白日里愈来愈可怖的耳鸣和幻觉。
他知道的,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已经蠢蠢欲动。
他的人生,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肩负着另一个影子,愧疚和痛苦如影随形,不断折磨着他,或许只有时光逆转,将那苟活下来的命还给6叙,才能解脱。
只是这一切,又怎么能和她说。
他记得前阵子那个雨天,蹲在街头嚎啕大哭说再也没有了家的小姑娘,她把全部的脆弱就展现给了自己,他阴暗荒芜的心里,莫名滋生出了责任感和被全身心依赖的欢愉,自她出现的那刻起,枯枝绽放花海,乌云散去阴霾。他实在太贪婪这种美好,他宁可沉溺,宁可选择性失忆,也不愿意面对现实。
与其说是骗了她,倒不如说是自欺欺人。
漫长的沉默让梁挽的心降到了谷底,她一直在等,他却没有再开口,她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其实你可以对我说实话的,我就是不懂你一直将我蒙在鼓里究竟是为什么。”她机械地摆弄着外套的扣子,想了想杨慧珊电话中的话,还是没有把诊断书的事情说出来。
6衍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把那句我怕你担心给说出来,他也不是傻子,这种节骨眼上再糊弄她那就是等死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去过周医生导师所在的心理研究院,他其实已然是放弃了,他曾经很想撇去那个影子独自活着,可转念一想,没了那第二人格,岂不是抹杀掉了6叙存在的最后一点星火。
当年为了不让病重的母亲睹物思人,家中把6叙所有的遗物在灵堂里全部一同烧了,从此,这个世上除了孤零零的一座坟墓,再没有少年来过的痕迹。过去,无论清明亦或是忌日,他都没有去看过哥哥,以为能忘记,到如今,老天爷都不能再容忍他的罪恶,硬生生要从他的骨血里窜出6叙的精魂来。
他认命了。
梁挽无从得知他的真实想法,她察觉到他脸上的游离和迷茫,夹着几分颓然和绝望,她异常不喜欢这种表情,抓住他衣领的手上移,盖在了他的脸上。
6衍的视线一片黑。
而后,他听到了小姑娘轻柔却小心翼翼的嗓音“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努力一下吗”她温软的手心贴着他的眼睫,眼球转动时更能汲取这份温暖。他飘无居所的心软了一半,又听她怯生生地说
“这不是道德绑架,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去治疗,那就不治了,只是,从今往后,再不许瞒我。”
这话如清风拂面,如薄雾归晨,若说当初心比天高的6少爷被这朵扎手的娇花给迷惑,那么眼下听到此言的他则彻底成了得到救赎的罪恶之人,何其有幸,又是何其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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