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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颜尚未来得及躲避,就感到面颊上一阵刺痛传来,是金属的锋刃刺破皮肉的剧痛。随即有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流下,带着淡淡的腥气,是血。
温飞衡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拂去衣上的尘埃,“这次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好好珍惜你这条性命吧,别辜负了我的宽容。”说完这句话,他便扬长离去。
玉颜伏在地上,死死地捂着嘴,任凭汹涌的眼泪混杂着鲜血决堤而下。
等到月上中天,玉颜才一瘸一拐地回到倚翠阁。小荷焦急地迎上前来:“姑娘你怎么这早晚才回?青姨派人找了你几回,发了好大的火呢,好容易才睡下了。咦,你这是……”她忽的瞥见玉颜脸上那几道血红的伤痕,不觉呆住。
玉颜疲倦地吩咐道:“我现在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对了,明儿你替我寻个大夫来,记着,要悄悄儿的。”
次日,小荷果然找了个大夫来,只说是身上不好,也没声张。
大夫诊脉后道:“姑娘身上的伤倒是小事,将养着也就好了,只是面上的伤纵然好了,也会留下疤痕,这却没法。再者,这死胎留在腹内对母体伤害极大,我会开一服药,姑娘照着方子抓药,一日三次煎煮着吃下去,慢慢方能将余毒除尽。”
“那就有劳大夫了。”玉颜面上管自微笑着,一颗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她不仅没保住自身,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此后玉颜终日卧床休养,形如槁木,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她容颜既毁,青姨便也懒得理会,由得她自生自灭。
她再起身已是半月之后。这晚,她命小荷摆了一桌酒菜,也不说请谁,只命她自去,无需伺候。
赶走小荷后,玉颜闩上了门,一杯一杯地往喉咙里灌着酒。她酒量本不甚好,酒性又烈,吞下去就像吞了一团火,烧得咽喉火辣辣的痛,可是她全然不顾。
喝到后来,她的头一阵阵发晕,桌上的两盏红烛明晃晃地燃着,照的人眼花缭乱。玉颜脸上出现一丝古怪的笑意,她一挥手,将那两盏烛台打翻。桌上满是流溢的烈酒,火苗一下子蹿了上去,很快蔓延至周遭,整个屋子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玉颜仍旧坐在桌旁,神色平静,任凭火炎席卷上身,渐渐将她包覆,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灼人的炽热。
是的,她怨,她恨,恨着一切将她打入绝境的人,可是她今生已经逃不出去了。她唯一可以任性去做的事,只有将自己毁灭。
在清醒的沉醉中,她艰难地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卑微、艰辛,永远被人踩在脚下,倘若一切可以从头来过,她绝不要这样活,那些肆意侮蔑她的尊严、践踏她的人生的人,她要一一向他们讨回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名字的说明:
最开始叫金玉琂,进入金府后更名金玉言,“玉颜”是她流落烟花时所用的名字。详情在后文会有介绍。
☆、重生
玉颜缓缓睁开眼眸,脑中一片混沌。奇怪,她怎么还有意识,莫非她没被火烧死?还是说,这里是阴曹地府?
她正在胡思乱想,一张温柔的妇人面孔忽然凑过来:“你醒了。”
这声音听着却很熟悉。
玉颜仔细一瞧,险些唬了一跳,这个人不是自己的母亲苏氏吗?看来她真的到了地府了,不然焉能母女团聚。玉颜喃喃道:“我死了吗?”
苏氏拍了她一下,嗔道:“傻孩子,说话也没个忌讳,咱娘儿俩都活得好好的呢!”
玉颜愈发困惑,她看着自己的手,小而幼弱,不盈一握,这分明是一双孩童的手。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出来:她重生了。
玉颜试探着问道:“娘,我们这是在哪儿呀?”
“你这孩子,烧糊涂了不成?咱们这是在医馆里呢。前几日你发高热,晕倒在路上,娘可急坏了,急急忙忙地把你送到这里来。却也是,你这么小的年纪,随着我千里奔波,也难怪会生病。”
果然如此,看样子她重生回了十几年前,还在寻亲路上。玉颜——不,应该说玉琂了——不免觉得好笑:莫非老天爷听到了她死前的遗愿,才大发慈悲又给她一次机会?但不管怎样,今生她的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决不能再为人鱼肉。
苏氏犹在絮絮:“说来也得怪你爹,说好了来接我们的,却迁延了这么多年。过些时日咱找到了他,得好好跟他算这笔账。”
听着她娘这些话,玉琂不禁有些莫名的悲哀:哪怕经过这些年风霜锉磨,苏氏还是和从前一样单纯,她还当金昀晖是从前那个与她两情相悦的白面书生呢。殊不知岁月催人老,人情也易变,纵然金昀晖当年确是一片真心,如今也剩不下几分了。
玉琂又想到自己,细算起来,她自己不是一样的愚蠢吗?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多年,还是轻而易举地叫温飞衡诓骗了去。但,这一世,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她决不让真心成为自己的软肋。
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劝服苏氏,两人一起回恽城安生度日,省却日后种种辛苦;要么,仍旧去往金府,想办法立足,再伺机报复梁氏等人。
从私心来讲,玉琂自然是愿意复仇的,若非梁氏等人对她的逼迫残害,她也不至于流落烟花,经历此后种种,这份恨意经过数年积淀,实在难以抹去;可若是执意复仇,势必会将苏氏牵连在内,这是她不忍、也不愿的。
思及此处,玉琂开口道:“娘,不如我们仍旧回恽城去吧,爹若是有心,早就接我们回家了,何必还要我们找上门去?此去颖都路程艰辛,纵然见着了父亲,也不知还会生出什么风波。倒是回恽城来得自在。”
“那可不成,咱们都走了这么远了,怎可半途而废?况且如今你外祖双双亡故,你我母女相依为命,又没个依靠,那才叫难过呢!娘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又是这些年没见的,疼你还来不及呢,没人敢欺负了你去。”
苏氏态度如此坚决,玉琂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嘴上答应下来,心里却暗暗有一番计较。
玉琂高热既解,将养两日后,便又随苏氏出发了。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行至颖都地带。
颖都固然繁华,但时值隆冬,人皆畏寒而不出,商户也多半门窗紧闭,整条大街不见人影,只闻犬吠,显得格外荒凉。
寒风呼啸,玉琂与苏氏相互搀扶着蹒跚而行,纵然穿了厚厚的棉衣,还是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苏氏一边走着,一边轻轻咳嗽起来,玉琂不免有些担心:“娘,昨儿就听您咳了两声,这会子又发作了,干脆歇几日再走吧。”
苏氏摆了摆手,“哪里就这样娇贵了,还是快点找到你爹是正经。”许是因为雪天路滑,才一说完,她便跌了一跤。
玉琂上去推了推她,却是一动不动,玉琂不觉慌了神,试着探了下鼻息,还好,还有气。看来只是晕倒,玉琂稍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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