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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忙道:“那便就这样罢!每人都能用喜欢的吃食也好!很好!非常好!”
李遐玉、李遐龄与谢琰对视一眼,禁不住皆轻轻笑了起来。两位长辈隔三差五便要相争一回,初时他们还有些不习惯,总担心两人吵起来。但眼下,他们已经很是淡定了,就装作什么也不曾听见、什么也不曾看见便是了。
☆、父母治丧
一家人之间温馨而又平淡的日子,对于热孝当中的李遐玉而言,便如同春风一般渐渐化去她内心中沉重的悲伤。然而,她到底不可能因亲情的温暖,便忘记失去阿爷阿娘的哀痛。更多的时候,她都在默默地抄经祈福,并悉心打理父母的丧事。虽说眼下他们的棺椁尚在回灵州的路途中,但一场白事所需的事务何其繁杂,皆须得她一一过问,仔细筹备起来。祖父祖母都是长辈,不可能出面主持晚辈的丧事,家中也没有旁的亲戚。也只有她,才能一肩将这些琐碎而又令人痛苦的事情担起来。
许是太过繁忙的缘故,李遐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便消瘦下去,那张白玉般的小脸更是瘦得有些脱了形。纵使柴氏与李和皆不许她守孝茹素,每日汤汤水水地补养着,也依然未能将她补回来。谢琰、李遐龄心中担忧不已,恨不得将这些事都替她分担了,她却只给了他们一些需要外出的杂务,其他事都不许他们沾手。
这一日,谢琰听得李家部曲传话,说李信与孙氏的棺椁快要到弘静县城了,转身便往第二进左路的信义堂而去。因家中长辈尚在,灵堂不方便设在外院正堂之中,李遐玉便索性将父母以前所居的信义堂布置成了灵堂。
昔日花草繁茂、生机勃勃的院落,如今不但满目萧索,而且已经被一片素白所覆盖。李遐玉立在飘飞的白幡下,穿着一身斩衰,显得格外单薄脆弱。谢琰走到她身侧,低声道:“世父世母的棺椁快到了,不久之后便会入县城。”
李遐玉微微颔首:“多谢阿兄传话,我这便去城门接他们。”算起来,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了。她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不曾见阿爷阿娘,如今只能见着棺椁,心里既难过又安心。且不提生死,叶落归根,总归是件好事罢。
谢琰摇摇头:“你不必去,玉郎已经动身了。他才是家中支撑门户的郎君。”以礼制来说,也该由李遐龄出面扶棺才是。李遐玉是女儿,只须在灵堂中守孝哭灵便可,而主持丧事就已经算是有些逾矩了。
李遐玉怔了怔,抬起首,用黑白分明的双眸定定地望着他,轻轻道:“……不错,我是女子,连给阿爷阿娘摔盆的资格也没有。”
“元娘,我并无此意。”谢琰皱起眉,“只是觉得你近日有些过于操劳了。你为何不能更信任我和玉郎一些?让我们替你分担更多杂务?若你一直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桩白事做得再尽善尽美又有何用?世父世母地下有灵,恐怕也不会觉得安稳。而且,祖父祖母都已经上了年纪,你还想让他们为你伤怀忧心么?”
李遐玉抿了抿唇:“我只是……觉得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他们尽心了……想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谢琰一双乌黑的眼瞳轻轻动了动:“元娘,世父世母下葬之后,你便不打算理会他们了么?每一年的祭祀、做道场,都不算是尽心?只要你和玉郎好好活着,便还有无数次为他们尽孝的机会。”
李遐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我想岔了,阿兄说得是。”
“我跟着玉郎去看看,你不必担心。”谢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叮嘱道:“接下来这些时日,你们须得连续哭灵守灵,只会更累,多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如果再胡来,我必不会再由着你。”说罢,他便大步离开了。
李遐玉望着他的背影,思绪有些纷乱复杂。自从认了这位义兄之后,他确实就像一位她所能想象出的最好的兄长。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几乎让她觉得,她能全心全意依赖着他。当然,不过是“几乎”而已。他毕竟并不是她的兄长,或许他迟早都会离去,李家的一切还须她稳稳地担负起来。
且不说李遐玉如何吩咐仆婢继续打理灵堂,另一边,谢琰带着李遐龄策马奔向县城城门。因风雪交加的缘故,这几日出行之人并不多,两人很快便来到城门边守候。当远远看见载着棺椁的车队时,李遐龄便不声不响地跪倒在地,小小的身体几乎被淹没在风雪之中。
谢琰有些懊悔出门时没有让他穿得更厚实一些。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他也并非正经的李家义子,不能上前与他一同跪着,只能退后几步,静静地守望。
李信与孙氏的棺椁终于来到城门前的时候,李遐龄已经冻得脸上一片通红。他有些僵硬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起身相迎,而后蹒跚着走到装着两具乌木棺椁的牛车边,扶棺前行。谢琰没有寻着机会劝他,只能默默目送他扶棺而归。
小家伙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风雪中走着,固执地跟了一路、哭了一路。到得家中时,他大约是实在受不住了,身体晃了晃,便栽倒在雪地中,彻底昏了过去。正立在内院垂花门前等候的李遐玉目睹之后,脸色霎时间一片苍白。然而,棺椁不能无人相迎,白事不可中断,她无法上前探看,只能赶紧低声吩咐仆婢去唤医者。
谢琰立即抱起李遐龄,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待棺椁通过垂花门后,他便将小家伙送回房中歇息。柴氏闻讯匆匆赶来,两人静静守着他,直到医者前来诊治开药,说是略感风寒又过于疲惫,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然而,风寒对于体弱的孩童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小症候,稍不注意便可能病势更加沉重,仍须得仔细用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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