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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缜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始也觉得自己这儿子实在该揍了。
可想是这么想,真正见到了小霁的时候,见孩子半路上被雨淋了个正着,此时哆哆嗦嗦跟个鹌鹑似的,又忙着让人弄些热水来给他洗澡,一时也顾不上收拾他。
这么一忙活,他那个速去速回的保证自然就只能作废。
不过秦疏也没有一直干等着。他被这事一搅,到底也没法再睡着。易缜走后他反而是睡意全无,越躺越清醒,最终还是起来披了衣服,想了想又在外头加了件披风,准备也过去瞧瞧小霁。出门前见桌上摆了些月饼,想起小霁喜欢肉馅的,于是挑出几个来拿个小碟子装了带过去。
几个小院都有回廊相通,这庄子里虽然没有留几个下人,但入夜时檐上都点着不少灯笼,照着来往各处的道路一片通明,倒是省了秦疏撑伞提灯的工夫。
他其实也没有落后易缜多长时间,这时候小霁刚被灌了碗姜汤,对着他老子正在负隅顽抗阶段,还没来得及交代自己的罪行。秦疏大老远的就听见屋子里父子两人说话的声音,隔着雨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易缜声音略为低沉,难得倒是隐隐带些怒意,听得不是很分明,倒是小霁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似的,将一把清脆的童音拨得高高的,气势汹汹地尖声叫道:“就怪你就怪你!谁要在别人家过节!说好了今天要接我回家的,你却没来!你言而无信背信弃义在先,现在凭什么来说我!”
秦疏推门进来,失笑道:“怎么说也是你麻烦了别人,还有理了不是……”话没说完瞧见了小霁那造型,一时就失语了。
他这一打岔这父子两倒是都消停了,易缜忙过来扶他,一边着急道:“你身子不方便,怎么能黑灯瞎火的一个人过来?外头还下着雨,万一着凉了……”
他念叨起来就要没完,秦疏顾不上听他啰嗦什么,只惊疑不定地仔细打量着小霁。
小霁叫着爹爹本想往他身上扑,又记起自己身上还湿哒哒的,忙又收住了脚,仰起头来眨眼睛装可怜。
秦疏把他仔细一番打量,小霁草草换了身中衣,头发却还是湿的,一绺绺紧贴在小脑袋上,仿佛整个人都小了一圈,衬得他皮肤越发的雪白,可怜巴巴跟个猴似的。再看一旁椅子上正搭着他方才换下来的湿衣服,还在嘀嘀哒哒地往下滴着水,地面上一连串他方才走动时留下的湿湿的小脚印。
光看这情形,秦疏都能想像片刻之前小霁该是个怎样的落汤鸡造型。秦疏只一眼便觉得这其中有古怪了,但看小霁这模样,只得暂且隐忍不发,转头朝着易缜撒气道:“你既然给他换衣服,头发怎么不知道要擦干?”
易缜也是气极了一时没想到,被秦疏埋怨了也无甚辩解,先把秦疏扶到一旁安顿在椅子上坐好,这才去一旁翻找布巾,一边轻声解释道:“我已经让人烧些热水,一会就送过来,给他泡一泡去去寒气。一时疏忽了没顾得上给他擦头发……”
小霁这皮猴倒是很清楚自己屋子东西都在什么位置,手脚麻利地跑去找了块布巾,也不理会易缜,献宝似的捧过去秦疏面前,让秦疏给他擦头发。
秦疏让他趴在自己脚上,拿布巾把他的头发一绺绺裹进去,一点点地吸干水份。等料理完一半左右,小霁舒舒服服地松懈下来,这才轻言细语地问道:“你不是坐马车回来的?”
这孩子大约还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件顶厉害的事,得意洋洋道;“没有,我骑马回来的。”
秦疏嗯了一声,又问道:“谁送你回来的?”
小霁警惕起来,可他天不怕地不怕连他老子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就独独在秦疏面前服贴,虽然心里边明知要糟,却也不愿对着秦疏撒谎。他迟疑下来琢磨了一阵,秦疏只耐心地等着他,也不催促。
最终他还是说了老实话,不关招了他是自己一个人跑回来的事实,还仔细交代了他是如何如何脱身的经过。这其中包括了事先将他的小马驹偷偷牵出去藏在外面,晚上早早就说要睡,跑回屋后装睡把照顾他的小丫头骗出屋去,然后用枕头做出个人藏在被子里的形状,他再从窗子翻出去——走之前还记得在枕头边留下告知他回家了,不用到处找的字条。
他能翻窗子,却是翻不过围墙,老先生家里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前后门却也都有门房看着,至于这个,小霁自有应对之策,颇为得意地道:“我给看门的爷爷多送了两壶酒,等他醉得差不多,我跑出来他也不知道啦!”说到兴起处,他还觉得自己这一番冒险堪称有勇有谋,颇为洋洋自得。
秦疏听得心惊肉跳,就着他趴着的姿势,重重往他小肉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难以置信地道:“你就自己一个人半夜骑马跑回来的?你就不怕遇到……”
小霁在他这儿挨了打也并不怎么叫唤,他查颜观色,见秦疏意犹未尽地似乎还要再打,连忙从他膝上直起身来,唰地从袖子里掏出平日里易缜送给他玩耍的小匕首,攥在手里眼睛亮闪闪地道:“我才不怕呢,我有刀!”觉得这样还不够说服力,于是接着又道:“我还会功夫,我跑得快,我还会豁出脸去叫救命!”
秦疏坐在椅子上没动也没说话,居高临下地冷眼瞧着他,心里已经堵得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这么个站着还没人腰高的小东西,再拿个还不到巴掌长的小刀子,胆子就肥得天老大他老二,也不想想他那点自以为是的三脚猫功夫也不够看,真遇上个把歹人,还不是轻松容易就能把那点小胳膊脚拧一块捆成粽子,然后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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