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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山听着大哥给他一一做介绍,一声不吭,只是到最后,听见什么“人事拓展计划”,说父亲打算要将工厂员工人数在一年内翻至少一倍,这才忍不住皱皱眉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爸爸想从哪里招人?人又安置在哪里?哥,咱们现有的四个车间在工人数量上似乎还有冗余,我觉得应该进行一定程度的减员呢。”
秦江居然一点也不反对弟弟的意见,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认为啊。但爸打算从入秋就开始扩建工厂,他已经在宁市旁边的鲁乡工业区看中了一块地皮想买下来,在鲁乡那儿建秦桥工艺品二厂,生产项目主要是针对出口。工人嘛,当然大多数也会在当地招聘。”
“啊?爸都在计划自建厂房了?”这事秦山听得是十足的新鲜,过去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呢。不过话说回来,实情不是家人不告诉他,而是他自己使劲捂紧了耳朵不想听见。
秦江的口气显得很懊恼:“咱爸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不止揣一天两天了。鲁乡工业区他去考察了至少十几次,硬是对华龙岭那块不足一万平方米的荒地念念不忘。那块地在工业区成立之前,可是一大片坟场啊,多不吉利?不然人家能把地价定那么便宜吗?我看也就是能哄爸这样的冤大头。”
“坟地?”秦山略一沉思,又问:“就算是坟地,那也是地皮,爸哪来的钱买地皮呀?咱现有工厂每年的毛利润,不过在百分之二十左右,他又能攒下多少钱?”
秦江一拍大腿:“嗨,小山,你这就不懂生意经了吧?哥来教你,真正能把生意做大的有头脑的老板,有几个是从自己口袋掏钱花的?他们个个都是融资的高手,随便一笑也能把银行哄得团团转,老老实实送钱给他们做开呢。”
秦山嘴角一翘,笑了出来:“那你告诉我,爸找银行贷了多少?”
“咦?”秦江脖子一拧,很是吃惊,他这还没谈到农商银行呢,秦山怎么就能猜到他接下来要怎样吐苦水?”
“这个……小山,银行贷款的事儿,你就不用跟着我一起愁了。哥决定最多交一期利息,就和农商银行的黄主任商量,终止借贷。整整两千万,因为旧债没还完就又欠新债,年利涨到了6.8,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呢。少一笔债务咱们就能缓口气了。爸没了,鲁乡工业区的项目也就别提了吧,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把秦桥这家厂子办红火了,往后到咱们的孙子辈就都不用为生活愁了。”
秦山半天也没吭声,两手合拢放在胸前,深深沉思着。
秦江等半天,以为弟弟会举双手赞成自己的意见,还会感谢他断贷的想法,谁知许久之后,才等来秦山一句感慨:“秦桥工艺品厂这么小,爸却能用厂子做抵押,从银行贷出来两千万,想必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今后假如我俩还想贷那么大笔数额,恐怕不容易了。”
秦江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正为贷款之事烦恼,忽听这样的感慨,顿时是说不出的惊愕,整个人都呆住了。良久他才问:“小山,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还想把那烫手山芋留咱们账上吧?一个月利息上十万,还要加本金,你叫哥去哪凑啊?”
秦山说:“那要不,咱们就不要终止在鲁乡建二厂的计划,按照爸爸的思路把两千万花出去,买下那块地皮?”
“你……”秦江气得喉头一下就堵住了,指着他手指在抖:“爸糊涂,你怎么也跟着他一块犯糊涂啊?小山,那儿以前是阴宅,不吉利,就算买来建工厂也得先空置两年,散散晦气才能再做打算,你白花这冤枉钱做什么?”
秦山笑容不散,不在意地问秦江:“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说法,说咱们脚下的土地,不管走哪儿可能都曾是一座坟。”
“啊?”秦江一愣,这说法他可真没听过。
秦山说:“将逝去之人火葬,是近些年才兴起的殡葬方式,在这之前,从久远的古代开始,人死后都是土葬的。从古到今这片大地上生活着、或者说生活过那么多人,他们死后都被埋葬在地下,得消耗多么巨大的土地资源,你能想象吗?不,没人能想象。所谓的阴宅不吉利,全是活人凭空制造出的限制条件,画地为牢、吓唬自己,那就是封建迷信的一套,应该摈除。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连爸都不理会那种无聊的老思想了,你干嘛还要那么在意?”
“我……”秦江给秦山轻描淡写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大夏天的,他的脚底板竟产生了飕飕的凉意,他忍不住想,恐怕这栋办公楼地下五百米深的地方,就埋着几百年前的枯骨吧?
大哥没再争辩,那就是被自己说动了,秦山轻松地扬扬眉,又说:“我以前在网上看过新闻,鲁乡工业区是一座新开的工业区,到现在也才建了五六年,相应的配套设施还很不完善,比如住工业区里的人想采购日常物品,不花很多时间坐小巴去外面的商场就没地方买。”
秦江的头从手掌上滑开,像打盹的人猛然间惊醒,问道:“那你想怎样?”
秦山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我在考虑,目前直接盖工厂的话,咱们的资金仍然不足,可那块地拿下来那么便宜,也是机不可失,那么不如买下地,先以低廉的租金租出去,用租金抵扣一部分银行利息。等再过一两年,各方面条件都成熟了,咱们就帮爸爸实现心愿,把二厂开起来,你说好不好?”
“不好!”秦江斩钉截铁一声吼,断然否定了秦山的提议。
在他看来,以租还息的做法实在是太冒险,万一把买地合同签了,却根本找不到租户,又或者真有不信邪的去租了,却出了大事,他们家可怎么都承受不起呢!
秦江如此固执,秦山也不着急劝服他,只淡然地说:“哥啊,大伯与三叔家的人现在拼破头要来买秦桥工艺品厂的股权,你看着他们那惶恐与愤怒的样子,难道一点启示也得不到吗?当年爸爸承包工厂时,可是说破了嘴要他们一起入股的。如果他们相信爸爸,也相信国家政策一定是站在眼光长远有勇有谋,愿意为展新时代社会经济做贡献的农民企业家这边的,他们至于搞出今天这么多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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