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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們說的搬來的就是大姐你!」
「他們?他們是些什麼人?」女子不解。
「以後慢慢就認識啦。請問大姐怎麼稱呼?」
「我娘家姓蔡,看你年紀不大,那你叫我小蔡姐吧。」女子湊到甘小栗身旁,彎腰聞了聞白粥的香味。
甘小栗見狀一點就通,說:「小蔡姐不如來碗粥喝喝?」
「好呀!」小蔡姐把手腕上的一串鐲子用力推到手肘卡住,大大方方拿起甘小栗放在爐子邊上的瓷碗——看樣子是個爽利人。
這廂雖是與天財口中斜對門的「西施」結識,甘小栗並沒有忘記自己本來的計劃,待身體恢復,立刻立馬上馬地找了紙筆準備寫阿爸的尋人啟事。福建房東數落他「林杯一點東西都是為你準備的」,他討好地作了幾個揖,「咚咚咚」返回樓上關起門來開始用功。
他寫了劃掉、劃掉再寫,折騰了一個多鐘頭,看窗外露台上日頭都歪歪斜斜了,方才停下筆,悲傷地承認了一件事:他不知道要尋找的阿爸是什麼樣子。
在甘小栗的記憶中,無論是阿爸穿的藍色對襟褂子、頭上戴一頂斗笠,還是他身上總是散發出的溫柔汗味,都屬於很久之前的事了,正像他本人在這七八年中從毛孩子長成細手細腳的小伙子一樣,這些年阿爸身上肯定也發生了變化。論年紀,阿爸也該從三十幾歲的壯年男子變成了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是不是和老賠一樣眼睛下面掛著厚厚的眼袋,他的嘴角兩邊是不是刻著深深的法令紋,他的臉上還總是笑盈盈的嗎?
甘小栗跪在地上,拿床板當桌子,地上散著幾張寫廢的紙頭,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模仿起記憶中笑盈盈的阿爸抬起嘴角笑了一下,自覺笑得比哭還難看,停下了手中的筆。
又過了一個鐘頭,甘小栗拿著自己絞盡腦汁寫好的東西從姓周橋出發,走到相隔數條街的潮州街,第三次來到了《檳榔晨報》的報社門口。這回門房老頭一看見他,直接揮揮手讓抓緊時間趕緊進去。
二樓主編室門外,已經有一名「客人」等在那裡了。
「肖大哥?」
「哎,是你啊!」肖海吃了一驚,回頭看到甘小栗,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說:「小點聲,別一驚一乍。你來幹嘛?」
「不是要給我阿爸登個尋人啟事嗎?」甘小栗見肖海附耳靠在主編室的門板上,知道他是在偷聽,於是有樣學樣也把耳朵探了過去。
不料肖海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說:「誒誒,講個先來後到!你排到我後面去。」
甘小栗只得聽話地站到肖海背後。主編室里張靖蘇正在和什麼人說話竟然惹得肖海這樣好奇,甘小栗被肖海擋住,對門內情景一無所知,干站著又令他十分無聊,故意打岔到:「肖大哥,我看你的後背啊……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別提了,來這裡之後每天跑聞,疏於練武,害得我的肌肉都癟下去了。」肖海順嘴回答,說完發現不妙:「你別妨礙我呀,裡面說得正精彩呢!」
「是什麼事?」
「有個傢伙來找我們的張主編拜師啦!」
「什麼?」甘小栗彎著腰,將自己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從肖海的胳肢窩底下伸了過去,只聽到門裡傳出一個渾厚的男低音——
「張教授莫要再謙虛,簡某早已知道您英文水平了得,當年在上海,黑田總領事與美國人會談的時候特意請您為他做翻譯,這樣的能力如果還只是您所說的』知道幾個字母』,那整個上海灘恐怕會講英文的人也不多啦。」
「不,簡老闆,給黑田總領事做翻譯那次只是因為事情緊急,來不及找其他人,本不該……」張靖蘇的辯解,看樣子應該是被打斷了。
「水平方面簡某對您很有信心,只是您這般推脫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顧慮?如果是顧及報社工作那大可不必,許先生那邊可由簡某去說,他一向熱心教育,希望檳榔嶼華人的年輕一代——尤其僑生能努力上進,在馬來亞社會占有一席之地,簡某的提議他不會不支持。如果您還有其他的顧慮,不妨我們開誠布公地談?」
有一陣子,主編室里陷入了沉默。
肖海和甘小栗在門外豎起了耳朵,怕錯過一絲信息,這時候門外又有一個聲音從旁小聲說:「哎,猶猶豫豫。簡旌親自來遊說,還能拒絕不成?」
肖海扭頭一看,低聲叫了聲:「總編輯。」
碰巧經過此地的傅黎蕎收回了伸長的耳朵,慈祥地看著肖海點點頭,更是對甘小栗笑了一下。
第24章拜師
主編室里只剩下張靖蘇和肖海兩個人的時候,張靖蘇坐在書桌前,把手臂在桌面交叉成「尖塔型」,他把臉撐在「尖塔」頂端陷入思考。此時天色昏黃,光線從房間裡一步一步退去,張靖蘇的臉也漸漸與背景融為一體,只有鼻樑上的眼鏡靠著一絲殘存的餘暉反射著金黃的光。
「哎,家庭教師,把我當什麼人了?」張靖蘇感嘆道。
肖海坐在對面的椅子裡,一隻鋼筆在他右手指尖上下翻飛。
張靖蘇覺得眼暈,說:「你再轉下去,墨水要灑出來了。」
「老師啊,學生實在不忍見到您受辱至此,只恨不能帶您受之——可惜別人也看不上我呀!」肖海停下手上的筆,「痛心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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