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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心（第1页）

又一年芳草萋萋，乡民们对于滑车的使用愈发得心应手了，起初他们只是为了节省脚程选择搭乘滑车，谁知坐过几次后，愈发上瘾起来，滑车竟也成了东郊兼具实用和娱乐属性的机械。

又是一班滑车经过，水花飞溅在空中，折射出一道漂亮的彩虹。寂正挽着袖子在水田里插秧，秦大柱巡街方归，瞧着还在田里忙活的寂，脱了鞋收紧袖口翻身下田，“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愁啊？”

寂继续插秧，秦大柱凑过去帮着归拢，“你看你这衣服，一股子味儿，家里该是时候添个人了……我家有个妹妹，年方二八……”秦大柱不胜其烦地絮叨，寂抬起头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成亲？这个词汇对于寂来说是陌生的，在3006r星，由于恶劣的生态环境，迫使每个3006r星人在成年后皆要去军营参军，直到壮年才会根据行星人口的动态数字分化性别。

寂还未到分化性别的年纪，他茫然地看向秦大柱，这倒让秦大柱误会了，“咋不吱声？嫌我妹妹配不上你？”通过这些时日的学习，寂已经通晓了这个行星上的人情世故，他解释：“不是，我……不知所措……”

瞧着寂手足无措的模样，秦大柱只当他面皮薄害羞，“那这么说，你是应下了？”他使劲儿拍了拍寂的后背，“那我这就家去替你说合说合，别忘了找个先生算算日子

，来我家提亲啊！”

太阳静悄悄地隐秘在地平线之下，寂随手采了些荇菜回家煮汤，锅子里咕嘟嘟地翻出气泡，它的心在这一刻动摇了，见惯了主序星肆虐的风暴，它想每一个3006r星人，都会羡慕这里的安宁祥和。

寂打了一盆水，通过水面，它第一次仔细审视赵涣的身体，它跨越了光年的距离，打破宇宙物种的隔阂，通过思维入侵迁的方式，成为了地球生物的迁客，它不得不承认，这古老的文明拥有强大的同化力量，即便它是高熵文明的代表，也不得不选择成为其中的一员。

第二日，思考了一彻夜的寂决定，留在地球，以赵涣的身份，安静平和地度过一生。它翻阅着《礼记》，按照古老文明的传统，准备纳彩。《礼仪？士昏礼》云：“昏礼下达，纳彩用雁。”按秦大柱所想赵涣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猎得住大雁？就在他寻思帮上一帮的时候，寂已经托媒人将聘礼与大雁送至秦大柱家中了。

秦大柱抚掌大笑，“这小子，这小子，我秦大柱没看走眼！”旋即瞧着刚刚出闺阁的秦幺妹，道：“妮子，你有福气了。”

鞭炮放得震天响，寂骑着马，身后花轿摇曳，去迎娶它在地球上的新娘。

“礼成，送入洞房。”寂直起身子，它回忆起曾经在3006r星时，有幸见过一回军中的性别分化礼，那是一个被数据机械操

控的世界，在昏黄可怖的天空之下，退伍的士兵列队站好，根据智能终端测算的全球人口男女比例，决定将有多少人被分化成女性，多少人被分化成男性。

有些长官会很人性化地根据它们的倾向决定分化的性别，但这只是极少数情况，当然如果分化人能在其中给予好处，那么自主选择的概率会增大一些。

分化的过程痛苦又漫长，它们会被集中送入分化营，分化结束后才可以离开军营，自行成家。似乎对于任何行星生命而言，繁衍都是头等大事。寂陷在回忆中愣了神，连喜娘让掀盖头的指令也未曾听见，旋即它才挑开喜帕，映入眼眸的是一张比赵涣更为白净娟秀的面容，寂呆住了，秦幺妹扭捏地搅着手指，“让相公失望了吗？”

寂赶紧摇头，“不，不，你好看，比我还好看。”

秦幺妹嗤得一声笑了出来，“哥哥时常叫你傻子，我看也不外如是嘛。”

姑娘温热的柔荑轻轻拂过它的后背，寂觉得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吧，它在地球也有家了。

秦大柱与赵涣结亲并非是一朝一夕下的决定。他是个粗人，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人生，如果没有赵涣，他这一生也就这么对付过了，毕竟大人物瞧不上他，他自己亦没有什么惊艳绝伦的才华。

可赵涣不一样，他有奇遇傍身，脑袋瓜子里还总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他造出来的东西，实际还

好用，又入了那些个大人物的眼睛，在衙门浸润多年的秦大柱认为这是个机会，或许他可以通过赵涣的成功，改变自己的命运。衙门里的营生并不好赚，生逢乱世保不齐哪一次干得就是送人头的活儿，秦大柱不傻，青州令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门儿清。

只是赵涣读书读傻了，还以为青州令是什么好人，这点颇令他头疼，等会儿妹妹回门儿，他得多嘱咐几句，让她多给赵涣吹吹枕头风，别一天傻乎乎地总相信别人。秦幺妹为了难，“哥哥，你们男人家的事儿我不懂，只是我瞧着那青州令人还不错，昨日昏礼，还送了不少东西，拉着赵郎好一阵亲近。”

秦大柱知跟她说不通，旋即向外看了看，“赵涣呢？”秦幺妹道：“今儿一早，青州令便传信儿来，说是有一位大人物要来青州，指名要见他，我岂能不明事理，只得让他先去县衙了。”秦大柱心一咯噔，好个青州令，竟故意将他支开，其用意昭昭然，赵涣这傻子怎就看不出呢，未防生变，他赶紧穿戴好公服便往衙门里赶。

还未走进县衙，秦大柱便迎上一桩紧急公案，被几个小捕快拉着去处理，秦大柱忍不住啐道：“怎得往日没瞅见青州令如此勤政为民啊。”捕快们有意拖延，秦大柱看在心里，他不是不知，青州令之所以将赵涣独自叫过去，就是为了试探他的心思。青州令心

狭量窄，明明选择与王峻同流合污，还作惺惺之态，若非他从中作梗，赵涣又岂会丢了功名，以至走投无路愤而投河？出了事，为弥补心中愧疚，愿意奉养赵涣，却又在赵涣盛名之下时费心筹谋，大抵便是怕他生出挟私报复之心吧。

秦大柱叹了一声，“赵涣啊，这是一出生死局，你可切莫犯傻，老子的身家性命可与你挂着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