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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白刃问张坑说:“好久没看到辛辉了,他和华洛林吵架了吗?”
“他们哪天不吵?”张坑道,“天天吵,吵完好,越吵越好,越好越吵。”
顾白刃正在卫生间放水稀释八四消毒液,把两人的白大褂泡进去,对张坑这绕口令一样的回答无动于衷,只是说了句:“吵架总归不好的吧。”
“有时候吵架是小情趣啊,”张坑蹲到顾白刃身后去,双手揽住顾白刃,“咱俩怎么就不吵架呢?”
“你想吵架?”顾白刃看一眼张坑,“容易啊。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不洗?邋里邋遢,上次连袜子都穿得两脚不同色,就去医院了;上班糊弄,回来也不总结一下今天都遇到了什么病,翻翻书学习学习……大病历总拖,到出科前一天才赶着写,熬到十二点写完,质量也可想而知了……”
“好了好了好了……”张坑笑着去捂顾白刃的口,“我知道了,我浑身漏洞,吵点无数,你不跟我计较才保持太平,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
顾白刃扒开张坑的手,继续说:“魂不守舍,上次烧菜忘了放盐,你没看见辛辉是皱着眉头硬吞下去的?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猪食也能吃?……”
顾白刃说着,忽觉背后的张坑不动了,下巴磕在自己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在颈畔,便不忍再数落,放缓了口气问道:“现在在那科还好吗?”
“泌尿外科啊,”张坑道,“好得很,就是一点,病人不让我给他做直肠指检,嫌我是实习生……我都不好意思说这个项目我早就是老手了啊!”
“滚开!”顾白刃脸一热,把张坑推开,站起来向外走。走出几步,奇怪张坑怎么这么就安静了?回头看去,他蹲在那里,把盆里的白大褂捞出来,对着光看够白了没有。明明是闲适的动作,心却被无端地揪起。
“张坑,下月是华洛林生日吧?今年还在这里给她过吧。”顾白刃对着张坑的背影说。
“行啊,”张坑动也没动,道,“哪年咱俩的生日不是悄悄地过,就给她折腾,真是够金贵。”
2008年5月12日,中午,西南一场大震,举国皆骇。辛辉看了新闻,唬得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华洛林,华洛林正躺着,被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是辛辉就更恼火,接起嚷道:“你不知道我下夜班啊!你不知道我昨晚夜班几乎没睡觉啊!烦人!”
冯一珍马上就要手术了,墙上的电视机里全天都是有关地震的内容,冯一珍对张坑说道:“儿子啊,我昨天看到秦老又来住院了,他以前一直都是我管的,这次他来了,我不在,我怕他们对他的情况不熟悉,写了个秦老一直用的配穴处方,你拿去给米主任,让他管秦老的床吧。”
“好。”张坑接过。耳朵里不断接收着新闻更新的死亡人数、失踪人数。有点想把电视关了,不愿让如此多的生命消亡,展现在冯一珍眼前。
“和连尸首都找不着的相比,我也算是幸运的了啊,”冯一珍看着电视笑笑,忽又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我想的竟然不是怎么救人,看来还是变了。”
医院里在号召捐款,张坑看到了,说:“我也捐一份吧。”他的带教老师道:“别,你挣钱吗?要捐去你学校的点捐,那里不论多少都是心意,别入在这里,我们这都是任务,变了味了!”
再换了个科,是推拿,带教老师看到张坑是个高大男生,乐死了:“我最近病人太多,快累死了,你来就能帮点儿了,不是针推系的?没关系,跟着我,很快把你技术练上去!”
“咱们科医生,吃的是技术!靠的是一双手!上回保险公司有人来,我跟她说,我不保大病,不保财产,要保就保我这双吃饭家伙!”
推拿科的治疗室,每天都闹哄哄的,医生一边干活,一边和病人讨论着新闻、八卦、家常。实习生除了帮着推拿,还要负责拔针拔罐,以及一个“抢”字——早上来了抢床,抢完床抢灯,抢完灯抢罐子,抢完罐子,忙碌的治疗才算落幕。
忙完了病房,还有门诊。张坑的推拿果然越练越上手,在忙碌带给他的充实感中,很多令人不快的心思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在华洛林生日的前一天傍晚,张坑正准备去上夜班,寿星梨花带雨地来敲了门。顾白刃没见过华洛林这样,识趣地躲了起来,留张坑在外面同她说话。
“我和辛辉分手了。”华洛林说。
“他甩了你?”张坑捋起袖子,“我揍他去!”
“不是,是我提出来的!”华洛林拉张坑坐在她的床上,头靠在张坑的肩膀上,“他下个月要回去了,而且我们还有很多方面都不适合……”
张坑松了口气:“那你哭什么,傻丫头。”
“要是我永远也找不到合适的怎么办?要是我永远也找不到人结婚、生小孩,怎么办?”华洛林的眼泪落在张坑肩上。
张坑被她说得笑了:“妹子,你才多大,想这些杞人忧天的玩意?”
“我现在觉得特别迷惘,”华洛林抽抽鼻子,说,“我觉得面前云山雾罩的,看不见前面的路,不知道该干什么……”
“丫头,”张坑还以为她只是因感情而困扰,摸着她的头发道,“好男人多得是,咱再找,恋爱咱再谈,咱怕什么啊?!”
华洛林把头从张坑肩膀上抬起来,眼泪已经止住了:“我觉得我现在的问题,不是有个男人,谈了恋爱就可以解决的。”
“那是什么啊?”张坑反而迷惑了,看着华洛林从未表现出的神情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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