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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賠看房間裡一扇大門通向露台,沒個遮擋,於是拉了甘小栗到離露台最遠的牆角,直接在地上盤腿坐下,見甘小栗心神不定,又安慰他幾句。
這邊一場牌局結束,天財抽空沖老賠喊了句:「老賭鬼,你不來玩幾局嗎?」
「不玩,有要緊事!」老賠回答。
鑑於老賠平時在大家心中的好賭形象,此話一出,顯得事情真的特別要緊。八卦的天財立刻扔下手裡的骨牌,起身離開牌桌。他一離開,老六又表示「不參與」,剩下三人罵罵咧咧,七鵝群依五而爾七五貳八一看最完結肉文清水文人數不夠牌局也就散了。大家閒來無事,圍到牆角聽故事。
甘小栗述說了自己一天的感受,大家以不同內容的發言展現了自己內心的第一反應。
天財說:「有什麼好奇怪的,肯定是被人盯上了唄?南洋這邊邪祟只是遠遠盯著你?——那不可能,這邊的邪祟凶得很,被盯上你怕不是早就死相悽慘了。」
老六一方面是打擊天財,一方面安慰甘小栗到:「別聽他胡扯,看給孩子嚇得!南洋邪祟雖然凶,還得有懂行的人做法用邪術害你才行,這孩子來南洋才多久,天天在兄弟幾個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又沒跟什麼人結仇結怨,不會有人費這麼大陣仗用邪術。倒是人在江湖,免不了有一些蝦兵蟹將找你麻煩,姓周橋主要還是姓周的一幫閩南人的勢力,你是外姓,也可能是看你來,沒去宗主家行禮。」
老賠打岔到:「我聽說宗主也有宗主的規矩,一般不會為難普普通通來謀生的人。」
天財又說:「老六你別扯什麼宗主,我們這裡除了房東和你這些姓周的人之外,誰也沒有去宗竹家行禮,大家不都過得好好的。」他這一說開大家這才知道,原來老六姓「周」,跟姓周橋的宗主家還頗有點淵源。
甘小栗沒了主意,問到:「我是不是要去拜一下宗主?」
「你連宗主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拜個屁!」天財嘴快,打擊過後見甘小栗不安的模樣——漸漸開始曬成蜜色的臉上,眉毛糾在一起,一雙眼睛看起來水汪汪的,上唇因為內心憂慮而繃了起來,下巴上冒出幾根剛出芽的柔軟鬍鬚,弱小可憐又無助,看起來叫人想親一口——啊!並不想!天財搖搖頭,把腦子裡荒謬地想法驅趕出去,伸手揉了一下甘小栗的頭髮。
甘小栗好端端被天財盤了幾下,十分不爽,連忙用手推開,天財卻仿佛故意彰顯勇力一般死死不放手,兩人莫名其妙扭在一起,撕纏中一份報紙掉了下來。
「乖仔,你報紙掉了。」老六撿起報紙,捲起來給了天財和甘小栗一人一個「爆栗」將兩人分開。
甘小栗這才想起是從白天開始就別在腰上的《檳榔晨報》,登著阿爸的尋人啟事的那一份,突然福至心靈,從老六手上搶過報紙說到:「難道是阿爸來找我來了?」
盤腿坐在地上的老賠仰著頭問:「你說你阿爸來找你?你是說你在報上登尋人啟事的事?」
「是啊,說不定是阿爸從報紙上看到啟事來找我來了!」
「然後他躲在暗處冷冷地看著你?」老賠繼續問,表情分明在說「我不信」。
「難道不是嗎?」甘小栗害怕希望落空,對老賠的質疑十分不滿。
老六聽甘小栗提起過報紙的事,怎奈他不識字,閃到一旁靜靜地瞧著。天財也是個文盲,夾在甘裴二人之間左看看右看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賠從甘小栗手裡拿過報紙翻了翻,看到了最後一版上有關甘小栗阿爸甘榕生的尋人啟事,仔細讀了一遍,撿起地上不知哪兒來的一小截草杆,握筆似的捏在手裡,在地上敲了敲,說:「先不說你阿爸好不容易得到你的線索為什麼只是跟蹤你,卻一直不出來與你相見,我們單說這上面沒有留你的地址,你阿爸怎麼找到你,而且還直接找去了雜貨鋪?」
甘小栗自己也未必真的相信是阿爸來找他,遭到老賠質疑之後急得額頭冒汗,他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睜大眼睛說:「萬一……萬一阿爸他消息靈通,神通廣大?」
老賠跟他並排坐著,斜著眼睛看著他說:「你信嗎?」
「你怎麼就見不得我有點好?」甘小栗有些惱,連聲問,「你是嫉妒我阿爸能找到我嗎?」
老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動眼珠不再看向甘小栗,緩緩說到:「你去報社問問吧,也許是報社有了什麼消息沒通知你。」說罷,老賠起身回隔壁房間了。
天財他們見狀也不再圍在一起,各人忙各人的事,也就沒人再理坐在牆角的甘小栗。唯獨老六經過時,把方才老賠讀過的報紙撿起來重塞回甘小栗手裡。
甘小栗握著報紙,他也不信那個冷冷的視線來自阿爸。總是那樣笑盈盈的溫柔的阿爸不可能只是躲在暗中冷冰冰地監視自己,就算自己的模樣已經從孩童變成了大人,以阿爸的眼力肯定也不難認出。
第二天,利用送貨時間甘小栗開了個小差,來到潮州街的《檳榔晨報》報社三顧茅廬,他心中著急,看也不看那門房老頭,徑直走進去。這一次他來得比上次晚,報社裡一群人正忙著校稿排字,在外跑聞的記者也都回來了,夾在一群神氣活現的文化人當中,穿著白汗衫和短褲的甘小栗覺得自己格外粗鄙,好在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工作,沒什麼人在意他。正當他猶猶豫豫地走到二樓主編室門外,一個胖老頭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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