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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侧不见有其它人。可是知道自己被人小心的盯着。一旦有什么不当之处,先不用说他。就算是病中,自己也不是对手。他的内卫,也不是吃素的。——生怕自己对他。冒犯了秋毫。
你就用得着这么地防范着么?
“我说过了。”见夏树不说话,他却仿佛从神色间看出了心思,只是一笑。仲手在他手上轻轻一拍。不置是否。
说过什么?夏树细细回过味来,神色间不由得多了些不自然,藏在手中的一线冰凉剌痛了肌肤。他说过的——
“你该长大了。”不等夏树说什么,他先把视线投到窗外,看着春日里透明得几乎让人感动的阳光,温暖着一样淡淡得近乎透明的目光再收回来,却是一样的冷凝镇定,微微地透倦,却一样的温暖如光。“做什么事,都要先想好。我不可能一辈子看着你。夏树。”
什么事都想好?像你这般,病成这样子,还有些许心力去算计别人?夏树不语,看他的眼光里微微有些迷惑,虽然恼他的作为,但看见他一色深绡里的苍白,心里不知怎的。软软地有些疼。
“不管怎样,流萤姐姐的事,都做得有些过了。”夏树的声音里依然冷冷地有着坚持。“我不会像你那般做得那么绝。”
“是么?”看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也不见得惊讶。“你看着办就是。”
一时里忍不住,又细碎的交代些,可惜夏树只是应付听着,也不知道他记得住多少。
再不济,还有冰封在。还有他经年打造下来的种种助力。不会如何。只是夏树,你要自己照顾自己还有涟漪了。这一去,便是千里之外,虽说是用不了几日,就是交给他办,也不一定要夏树亲自去一趟。只是现在离开一段时间,可以让你忘却一些恼怒吧。毕竟你到底还可以放过她的父亲,让你得些安慰。而且这几日,他的感觉也不好,很不好。他知道那代表的是什么。所以不能在你面前。
只是不放心,你总不会还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吧。夏树。
你真的还像个孩子,该长大了呀。却还这般地不懂事,还是故意的想要我担心你呢?这么十几日,居然连个消息都不肯给他一个。虽然他知道夏树好好的。那边的消息暗地里传来。夏树只是削番,革了兵权,囚禁了沉渊,而一切的接收都很顺利。毕竟多年来耳濡目染。倒总让他觉得顺利得有那里让人不放心。
固执。自己竟也如同夏树一般的固执着,不肯放心。只是那份固执早也由不得他了。
晚春正午之后的阳光,早已带着炙人的温度。在他而言却是难得舒适的温暖。他依在了栏下,微微地探着身,让阳光洒遍全身。静静听着光线里有细细的万物生长的声音。
“我想去弱水。”喃喃间,不知不觉得便又是这句话。在这些年里,四下无人时悄悄地被提起,已是一遍一遍地说了又说。而醒晨听了,也从来是什么都不再说,说不出口,而近来更是如此。静静看他,无力而悲伤。
弱水从来是死了之后才会去的地方,生死距离不过一水。千年里来,同镜山一道分隔着世界。距离、秩序。你我以及你们我们他们。弱水寒,飞鸟不可渡。可是他想去弱水,想过了弱水去,想过去,就算是死了也是终究要去。
二十年,漫长的时间,也是指间一挥间。什么都可以过去,可是感情跟思念从来不曾跟着沉淀,却反而与日俱增。看着在那场变故中失了亲友爱人的人无声期盼的眼。轻轻一句他们再也回不来。当了那样的眼,说不出来。当初答应过会带他们回来,可是现在就是万万做不到,这样的话,说不出来。他说不出来,换了夏树,也是说不出来。
就让他去了弱水吧,就当他过了弱水,让人人在心里守着一分希望,可以在今后漫长的一生里支持下去的希望,有了希望才可以走完这近千年的魔族的一生,然后可以在这时光长河里淡淡的消散,虽然不曾遗忘。只有绝望是不够的,人生要走下去,一步一步的,就算是让我们欢悦的东西只是那么少那么少,可怜的一点。可毕竟有那么一点,都不要放弃。
肩上大痛,心神却不曾完全清醒,痛得久了仿佛也就麻木了般,不愿意去想。这些日子里来,是全然的力不从心,夏树的事,却不知道是否做得对,是否有所遗漏的地方,他已全然没有心力去想。
距伤势发作的时间尚早。但这几日里的痛楚却是从末曾经历过的,仿佛从肩头把整个人,用无数细细的炙过的带着倒剌的刃,沾了盐水在血肉肌脉里疯狂的剐。饶是他已经忍受经年,也几乎恨不能够就此死去。
可终还是放心不下,——不甘心。
他骄傲的隐忍着。痛死,也不肯脱口呼一声。每次在痛极欲死的苦楚中生生痛醒过来。发现自己都是倦紧了身子,手中紧捉着的是任何他抓到手里的东西,冷汗早已是透湿重衣,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自己的。唇上的伤口会好,愈合得很快。可只有那道伤,就算不见血,也一样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若是痛得受不了,你就叫出来。”醒晨静静看他,眼中是一片痛楚的无能为力。
这样子,对已对人,都也是一种煎熬。是不是死了好些?他只感觉得到痛,也觉得冷,心跳一下一下,弱弱的沉。终只是淡淡一笑,苍白失色依然坚忍的——不肯。不愿意放弃。与生俱来的,没人看懂过的坚忍,就算是醒晨,也末必就看懂过。
一手执了雕花小壶,在阳光下一个人的自酌着,他的身子,是再不宜饮酒的,但醒晨在对面的花架下静静微笑看着,终是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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