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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泽丰正奔之间,忽听得对面山道上有人叫问:“金泽丰,金泽丰,你在哪儿?”金泽丰回头问:“是谁叫我?”跟着几个声音齐声问:“你是金泽丰?”金泽丰说:“不错!”
突然间两个人影一晃,挡在路心。山道狭窄险陡,一边更下临万丈深谷,这二人突如其来地在山道上现身,突兀无比,金泽丰奔得正急,险些撞在二人身上,急忙止步,和那二人相去已不过尺许。只见这二人身材甚矮,脸上尽是凹凹凸凸,又满是皱纹,甚为可怖,一惊之下,转身向后纵开丈余,喝问:“是谁?”
却见背后也是两张极其丑陋的脸孔,也是凹凹凸凸,满是皱纹,这两张脸和他相距更不到半尺,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他鼻子,金泽丰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向旁踏出一步,只见山道临谷处又站着二人,这二人的相貌与先前四人颇为相似。陡然间同时遇上这六个怪人,金泽丰心中怦怦大跳,一时手足无措。
在这瞬息间,金泽丰已给这六个怪人挤在不到三尺见方的一小块山道之中,前面二人的呼吸直喷到他脸上,而后颈热呼呼的,显是后面二人的呼吸。他忙伸手去拔剑,手指刚碰到剑柄,六个怪人各自跨上半步,往中间一挤,登时将他挤得丝毫没法动弹。只听得薛研科在身后大叫:“喂,喂,你们干什么?”
饶是金泽丰机变百出,在这刹那间,也不由得吓得没了主意。这六人如鬼如魅,似妖似怪,容颜固然可怖,行动更是诡异。金泽丰双臂向外力振,要想推开身前二人,但两条手臂给那二人挤住,却哪里推得出去?他心念电闪:“定是黄政荣他们一伙的恶徒。”蓦地里全身一紧,几乎气也喘不过来,四个怪人加紧挤拢,只挤得他骨骼格格有声。金泽丰不敢与面前怪人眼睁睁地相对,忙闭住了双眼,只听得有个尖锐的声音说:“金泽丰,我们带你去见小尼姑。”
金泽丰心想:“啊哟,原来是万家欢这厮的同伙。”叫道:“你们不放开我,我便拔剑自杀!我宁死……”突觉双臂已遭两只手掌牢牢握住,两只手掌直似铁钳。金泽丰空自学了特色剑法,却半点施展不出,心中只是叫苦。
只听得又一人说:“乖尼姑要见你,听话些,你也是乖孩子。”又一人说:“死了不好,你如自杀,我整得你死去活来。”另一人说:“他死都死了,你还整得他死去活来干嘛?”又一人说:“你要吓他,便不可说给他听。给他一听见,便吓不倒了。”先一人说:“我偏要吓,你又待怎样?”另一人说:“我说还是劝他听话的好。”先一人说:“我说要吓,便是要吓。”另一人说:“我喜欢劝。”两人竟尔互相争执不休。
金泽丰又惊又恼,听他二人这般瞎吵,心想:“这六个怪人武功虽高,却似乎蠢得厉害。”当即叫道:“吓也没用,劝也没用,你们不放我,我可要自己咬断舌头自杀了。”
突觉脸颊上一痛,已给人伸手捏住了双颊。只听另一个声音说:“这小子倔强得紧,咬断了舌头,不会说话,小尼姑可不喜欢。”又有一人说:“咬断舌头便死了,岂但不会说话而已!”另一人说:“未必便死。不信你倒咬咬看。”先一人说:“我说要死,因此不咬,你倒咬咬看。”另一人说:“我为什么要咬自己舌头?有了,叫他来咬。”
只听得薛研科“啊”的一声大叫,显是给那些怪人捉住了,只听一人喝道:“你咬断自己舌头来试试看,死还是不死?快咬,快咬!”薛研科连叫:“我不咬!我不咬!咬了一定要死。”一人说:“不错,咬断舌头定然要死,连他也这么说。”另一人说:“他又没死,这话作不得准。”另一人说:“他没咬断舌头,自然不死。一咬,便死!”
金泽丰运劲双臂,猛力一挣,手腕登时疼痛入骨,却哪里挣得动分毫?猛然间情急智生,大叫一声,假装晕了过去。六个怪人齐声惊呼,捏住金泽丰脸颊的人立时松手。一人说:“这人吓死啦!”又一人说:“吓不死的,哪会如此没用。”另一人说:“就算是死了,也不是吓死的。”先一人问:“那么是怎么死的?”
薛研科只道大师兄真的给他们弄死了,放声大哭。
一个怪人说:“我说是吓死的。”另一人说:“你抓得太重,是抓死的。”又一人问:“到底是怎么死的?”金泽丰大声说:“我自闭经脉,自杀死的!”
六怪听他突然说话,都吓了一跳,随即齐声大笑,都说:“原来没死,他是装死。”金泽丰说:“我不是装死,我死过之后,又活转来了。”一怪说:“你当真会自闭经脉?这功夫可难练得紧,你教教我。”另一怪说:“这自闭经脉之法高深得很,这小子不会的,他是骗你。”金泽丰说:“你说我不会?我倘若不会,刚才又怎会自闭经脉而死?”那怪人搔了搔头说:“这个……这个……可有点儿奇了。”
金泽丰见这六怪武功虽然甚高,头脑果然鲁钝之至,便说:“你们再不放开我,我可又要自闭经脉啦,这一次死了之后,可就活不转了。”抓住他手腕的二怪登时松手,齐说:“你死不得,你要死了,大大的不妙。”金泽丰说:“要我不死也可以,你们让开路,我有要事去办。”挡在他身前的二怪同时摇头,一齐摇向左,又一齐摇向右,齐声说:“不行,不行。你得跟我去见小尼姑。”
金泽丰睁眼提气,身子纵起,便欲从二怪头顶飞跃而过,不料二怪跟着跃高,动作快得出奇,两个身子便如一堵飞墙,挡在他身前。金泽丰和二怪身子一撞,便又掉下。他身在半空之时,已伸手握住剑柄,手臂向外一掠,便欲抽剑,突然间肩头一重,在他身后的二怪各伸一掌,分按他双肩,他长剑只离鞘一尺,便抽不出来。按在他肩头的两只手掌上各有数百斤力道,他身子登时矮了下去,别说拔剑,连站立也已有所不能。
二怪将他按倒后,齐声笑着说:“抬了他走!”站在他身前的二怪各伸一手,抓住他足踝,便将他抬了起来。
薛研科叫道:“喂,喂!你们干什么?”一怪说:“这人叽哩咕噜,杀了他!”举掌便要往他头顶拍落。金泽丰大叫:“杀不得,杀不得!”那怪人说:“好,听你这小子的,不杀便不杀,点了他的哑穴。”竟不转身,反手一指,嗤的一声响,已点了薛研科的哑穴。薛研科正在大叫,但那“啊”的一声突然从中断绝,恰如有人拿一把剪刀将他的叫声剪断了一般,身子跟着缩成一团。金泽丰见他这点穴手法认穴之准,劲力之强,生平实所罕见,不由得大为钦佩,喝彩说:“好功夫!”
那怪人大为得意,笑着说:“那有什么稀奇,我还有许多好功夫呢,这就试演几种给你瞧瞧。”若在平时,金泽丰原欲大开眼界,只是此刻挂念师父的安危,心下大为焦虑,叫道:“我不要看!”那怪人生气说:“你为什么不看?我偏要你看。”纵身跃起,从金泽丰和抓着他的四名怪人头顶飞越而过,身子从半空横过时平掠而前,有如轻燕,姿式美妙已极。金泽丰不由得脱口又赞了声:“好啊!”那怪人轻轻落地,微尘不起,转过身来时,一张长长的马脸上满是笑容,说道:“这不算什么,还有更好的呢。”此人年纪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但性子恰似孩童一般,得人称赞一句,便欲卖弄不休,武功之高明深厚,与性格之幼稚浅薄,恰是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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