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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当时好得都快蜜里调油了,你都不乐意带我去杜家?张峒道我真是看错你了!”李平阳坐在榻上双手一摊倒在被褥间,“你宁可带陆先生那个文弱书生也不带我,我看你再遇到暗杀要怎么办才好!你就自己哭去吧!”
张峒道想明白之后自然打算去杜家赴宴,只不过就在李平阳满心以为张峒道会把自己带上的时候,张峒道忽然跟她嘱咐喊陆载进来。
两人窸窸窣窣在里面商量许久,最终决定由蒋二驾车,陆载陪伴张峒道赴宴。至于为什么李平阳不能跟着一起去,用张峒道的话来说就是“不得见光之事难免招惹晦气,加上冥婚实在是不吉利,纵使有些好玩的热闹,到底还是一场白事,许夫人还是在驿馆等着我们吧。”
——这不是纯粹无稽之谈吗!
不过抱怨归抱怨,李平阳倒也没打算就这么安分地等在驿馆。
她是个顶喜欢凑热闹的个性,就是不为了“美人骨”的案子,多少也对那从未见识过的冥婚存着些好奇,更何况她已经有半年不曾吃酒,最近一段时日吃的都是些清淡无味的病号餐,一想到杜家的豪华流水席,心里就闹痒痒。
李平阳在榻上躺了半个时辰,最终一个翻身坐起来——眼下的杜家又是奇闻轶事、又是美酒佳肴、说不准等会儿还有些别样的舞刀弄剑、牛鬼蛇神、冤魂索命之类的热闹,这一台大戏要是她错过去了,估计能后悔个半年不止。
“说去就去,不请自来也算是我老李家的家学了。”
杜府正门前张灯结彩,门口悬挂着泛着光的暗红色绸布,乌木白墙的背后是铺着晚霞将欲沉入黑夜的天空,红绸被风牵扯着漂浮而动,恍若一张张迎风招摇的旗。张峒道手里拿了提着一个食盒,瞧着面前一团其乐融融的喜气:“看着真让人不舒服。”
他手里的食盒里面是吊唁的礼物,东西是陆载为他准备的,张峒道只知道里面似乎有一只咸鸡,至于为什么要带咸鸡,这他也不大清楚,反正应付这种事情陆载肯定是没错的。
陆载提着衣角站在一旁:“大人,杜老爷出来了。”
就见一身华服,甚至特地敷粉的杜旭从门里笑着走出来,跟几个人打着招呼,微微躬下身热络地攀谈。他五六十岁上下,留着一络山羊胡,大约被精细打理过,那胡须黑直而顺。就瞧着门口那热络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当真要办一场亲事呢。
看到张峒道站在门口,杜旭慌忙和身边人打了个招呼,匆忙地走到张峒道身边,躬腰抱拳:“张大人光临寒舍,咱们杜家真是蓬荜生辉,张大人的车在何处?可曾安排妥当?草民这就安排到后院去。”
“不用了,本官的车已经和其他宾客的停到一块去了。”张峒道答应了一声,看了看背后张灯结彩的杜家和不远处显得冷落不少的盛家:“这事儿在杜家办?”
杜旭知道张峒道所问何事,连忙答应起来:“盛家老爷体恤我膝下只有这一个闺女,便说着不如让他家小子做个上门女婿吧。我承了他这份情谊,还不知道要如何回报呢。”说着话,杜旭让开一条路,“大人,咱们进去再说话吧?”
张峒道跟着走进去,只见杜府内一派喜气洋洋,杜家亲眷与盛家亲眷,还有些乌江县附近的名门望族家中的晚辈后生,相互热络地聊着天,看起来仿佛平日里也都是相熟的。正厅前停着两口棺材,张峒道凑近看了一眼花纹便认出这正是当时停在宋家棺材铺那一口格外华美精致的楠木棺材。
盛家夫人和杜家夫人坐在一旁,头上绑着白布。盛家夫人一直在念经,而杜家夫人则在一旁枯坐着,若是有客人上前,她便好像忽然醒来似的急急起身,干巴巴地掉几滴眼泪。
张峒道走到两位女眷身边,那杜家夫人又是急匆匆起身,好像起了裂纹的眼角顷刻间便又湿润起来了:“啊呀,我真是命苦,只有这一个闺女,她还这样匆忙抛下我走了。”
张峒道猝不及防被她带着褶皱苍老的手拽住,对上一对哭得几乎没有神采的眼睛,只觉得那轮混沌的黑瞧着很怕人似的:“您节哀,为了杜家其他孩子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其他孩子?您不懂啊,这家里认我做娘的只有我的小闺女一个人,我的命就是系在她身上的。她没了我还不如死了呢!”杜家夫人抽抽噎噎地说着,一旁盛家夫人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响,隐约地透出一股怒气。
张峒道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回头求助地望了一眼陆载,却不想陆载刚刚在棺材上趴着看了一眼,眼下脸色带着些惨白。
“我这苦命的人啊,我儿是被人害死的啊。他们恨不得这家里都是些敲骨吸髓的恶鬼才好,这样一个大魔窟,怎么能容得下我闺女呢?”杜家夫人窸窸窣窣地说着,话语断续零落在哭声的间隙之中,“我陪她一同去了才好呢,我还活着做什么呢?”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呢?”一声斥责从背后传来,杜老爷背着手走过来,宽袖下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指着杜家夫人,“自从洛香早亡,你就天天摆出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平日里几个孩子孝顺,也就随着你了。今日是洛香大喜的日子,你还摆出这一副模样给谁看?我的伤心岂比你少?你这副样子,是连最后的体面也不留给她!”
说着,杜老爷指挥着两个仆役将杜夫人拽起来,半是强迫半是搀扶地送回房间里去,等到瞧着那纸片似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杜老爷这才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显出极其疲倦的模样:“哎……”
他转过身,对着张峒道深深一鞠躬:“真是让大人见笑,数月之前夫人身体便大不如前。加上小女亡去打击甚为巨大,夫人才会变得如此模样。我何尝不是伤心欲绝呢?只是家妻已经变成这般模样,此刻要是我再不振作起来,这杜家要怎么熬过这段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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