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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大的黑毛小畜生就这么成了孤零零的半大黑毛小畜生——不过一点也没影响它活蹦乱跳的心情。这畜生没心没肺惯了,只觉得妈走了再没人管着它抢东西吃,那日子是想横着过横着过,想躺着躺着过,别提多安逸。
它一只兔霸占了整个窝,趁黄昏溜了几趟下山去,叼回了一窝稻草取暖,并且还跟住在某块地的田鼠一家大打一场,一腿子蹬歪了田鼠老汉的下巴,抢回了生红苕一只。
窝在洞里懒洋洋地睡了一天,到黄昏的时候啃完了红苕钻出洞去,它发现外头变成了莹白的一片。
藏在厚厚黑毛下的厚脂肪并没有让它感到寒冷,它少见多怪地蹿出去满雪地乱滚,蹦蹦跳跳蹿到了洞附近的小庙前,因为没看到吃的,索性去啃神仙头顶上那块红布。
然后它就被神仙拎起来了。因为这是它幼年以来十分习惯的行为——自从它小时候有次啃掉了神仙的竹小车,就经常被拎来拎去——所以并未曾挣扎,只是没心没肺地去啃神仙的绿袍子。
“瓜兔儿,要过年了,你晓得不?”神仙把它搂在怀里,揉着它的毛,垂下头温和地与它说。它听得懂这大山神灵的话,只是不知道过年是什么玩意儿,于是别开头懒得理他,光是转移目标地去啃神仙的长发。
“哎……”神仙拿它没辙的又把它拎开,“小畜生。”
这神仙是它幼时就认识的,经常被它乱啃得没有办法,手心里捧一颗圆溜溜的东西来逗它。然而它闻着那东西味道十分腻歪,也没什么草木清香,于是向来十分嫌弃。只有天实在冷的厉害的时候,它才愿意假模假样地接受那颗东西的好意,蜷在神仙袍子里躲风躲雪,用爪子和鼻子把那颗小圆糖拱来刨去,当石籽儿玩。
神仙有时候出现有时候不出现,于它而言,也没有什么关系。出现的时候啃着玩一玩,不出现的时候它也就自己玩自己的。到了来年春天的发情期,想搞的时候它满山的溜达去摁母兔子,搞完了甩腿就跑,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而且愣是没有一只母兔子找上门来要它负责。
“没心没肺的小畜生。”神仙骂它。
它没所谓地打个饱嗝——并且觉得天放晴了一会儿又该饿了,一蹬腿从神仙怀里跳出去找东西吃。
如此岁月流逝,它帅气潇洒孑然一身地在山神庙后的洞里住了四年,没心没肺地就长成了一只黑毛大畜生,因为吃得多蹿得多,膘肥体健,远远超过普通同类的身型,远瞧着像只蹲下去的黑毛小狗。并且持续地骁勇善战,连山下村子里的田园犬都被它凌空飞踢踹歪了鼻子,从此没出息地闻见它味道就绕道,任由它进村叼红苕,爱啃几个啃几个。
它洞前头那尊小庙也发生了大变化,先是重修了庙子,还多了一排可供它磨牙的竹栅栏。后来来祭祀的人也越来越多——长期空置的祭坛上终于有东西可以吃了。
白天人多,它守在窝里面不出去,一到晚上就出去祭坛上拣苹果,神仙也不理它。只有一个黑大个儿孝敬的吃食它啃不了,只要一蹿上祭坛,那些吃食就飞开老远,落在突然出现的山神怀里。
黑大个后来还摆了个摊子在山神庙前,上面摆满了可供它磨牙的竹玩意儿,它对此垂涎已久,然而总不得机会,每每趁着黑大个蜷在大石头上睡着了之后偷偷蹿进他的竹箩筐里,还没开始啃,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现出来的神仙拎起来扔回洞里去了。
它没所谓,被关在洞里了就闷头睡大觉,第二天起来活蹦乱跳,到了晚上再接再厉地钻箩筐。
这一年又到了初春,天气暖,山下的雪早早地就化了,只有山尖上还留了些。它吃饱了没事干,本能地觉着这遍地春暖花开的,该是发情期了,于是颠着屁股上那团白,屁颠屁颠地满山去寻母兔子。
一窝一窝的母兔子闻风而逃,缩在洞里不肯出来。半山那只死黑毛的恶霸行为已经传遍了整座山的兔子群体——胡乱发情,摁住就搞,东西大还耐力持久,搞个一天一夜死去活来地都还摁住人家姑娘不放,而且最缺德的一点是,这家伙可能造孽太多,被老天爷剥夺了生育后代的能力,都被它捅个半死了,还怎么都怀不上!
黑毛大畜生才不知道其他同族对它的深恶痛绝,照旧没心没肺地满大山追着姑娘跑,坚持爽完就溜的原则。这天早晨追着一只纯洁美丽的小白毛兔姑娘跑了半个山头,眼见着兔姑娘蹿进了近山顶的雪林子里,白茫茫地融为一片了,黑毛心中颇为沮丧,伸长耳朵准备倾听姑娘离去的方向,却听到尖叫声。
它一蹬后腿蹿进雪林子,骁勇善战的黑毛兔爷丝毫不放弃任何大战一场,不对,英雄救美的机会——然后就瞧见一只花色斑驳的成年山猫,耳朵上顶着两撮漂亮的丛毛,身材健硕,正叼着它纯洁美丽的小白毛姑娘,杀气腾腾地站在那里。
隔了那么好几米远,黑毛灵敏的鼻子仍然嗅见腥重的血气,小白毛的白毛上都是血,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俨然断了气。
在山林里狡猾狡猾地混了四年,它当然知道对方是等同于狼一样危险的生物,专吃兔子的天敌。正常情况下再骁勇善战的兔爷也打不过一只山猫,反正白毛姑娘也没气了,黑毛十分果断,扭头就逃。
然而长耳朵里听见呼呼地风声,眼睛里花了一花,那只大山猫已经蹿到近前,嘴里还叼着小白毛,闷吼着一个巴掌扇过来。
黑毛当即被扇到就近一棵树上,啪唧摔到雪地里,死尸一般一动不动了。
山猫对于自己的攻击力十分满意,吐开白毛兔的尸体走上前去,刚要俯□去检查猎物,就被突然蹿起的黑毛大畜生一个勇猛的腾空踢踹中了鼻子——嚎叫了一声捂着鼻子滚出几步。
装死的黑毛蹿起来继续没命地逃。
只是终究力量悬殊,没跑出几十米,又是啪唧一声,被山猫再次一掌扇飞,这次一脑袋撞上树,是真的晕死过去。
醒的时候只觉得后腿剧痛。
它挣扎着颤抖了一下,只闻见周遭浓郁的危险气味,还伴随着自己后腿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被咬断了骨头还是咬下了一大块肉。
它摇晃着站起来,然后迅速地辨清了周围状况——那只大山猫,应该是只母的,叼着晕死过去的它回了这个岩洞,然后咬伤了它的一条后腿,教它的子女们去捕猎它。
山猫的子女——四只半大的小山猫,个头跟黑毛大畜生差不了多少,虎头虎脑地趴在它们妈脚边,用十分单纯的目光望着它。
十分单纯的看食物的目光。
黑毛一蹬剧痛的后腿,十分符合母山猫心愿地,蹿起来就跑。
不跑没办法,留在洞里也是死。
身后呼呼的风声和小山猫的喘息低吼声,黑毛很有技巧地采取迂回跑法,一会儿拐个弯,一会儿蹿个小路,一会儿钻个荆棘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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