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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紫秋（第1页）

世界风云变幻，窗外鸟语花香，周遭人声鼎沸，都无法惊动静坐在实验室内潜心研究的杨紫秋，与她关系最近的同学叶雨霖最佩服的就是她那如僧人般修行的态度，真真是雷打不动，稳坐泰山，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女博士的修养。

这夜皎月当空，杨紫秋在实验室连续观察了16个小时的细胞状态后，昏昏沉沉地离开实验楼，这种疲惫和熬夜的情况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一楼的管理员阿姨都懒得训斥她了，对此她常常投之以憨厚的笑容，偶尔节假日她就买点好吃的回报管理员阿姨，以示歉意。

杨紫秋骑着自行车在静寂的街道上悠然前行，此刻已经深夜十二点了，街道上人烟渺茫。靠近学校周边的街道路段宽敞明亮，交通管制严格，很少听说有车祸事件，也鲜有打架斗殴的生，所以杨紫秋经常独自夜行丝毫不害怕。

抬头仰望星空，月亮孤独地悬挂在无尽的黑幕中，没有繁星闪耀，没有流星划过，像极了孤独的杨紫秋在仰望孤独的自己，还好这抑郁的情绪马上被疲惫感打败，她边打哈欠边快踩脚踏板前行，只想赶快回到住处倒头而睡。

在深夜的街道上，偶尔也可见到少许夜行人，比如醉汉、流浪汉和拾荒者，杨紫秋都遇见过，今夜又碰到了一个，是一位头花白的老婆婆，杨紫秋骑车经过，见老人气喘吁吁地肩挑重担，这些“重担”全是老人捡的破烂，从老人弯背驼腰的程度就可知重担过了她肩膀的承受能力。与这位老人擦肩而过时杨紫秋揪心地皱起眉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生活窘迫的拾荒者，但却是她第一次见到年龄比她妈还老的拾荒者，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老人，看见老人正扶着墙壁走一步歇一口气，心疼之余她把自行车调头折回到老人面前，微笑地问：“婆婆，您要去哪儿？我送您吧，看您肩上的担子挺重的。”

老人停住沉重的脚步，眼神从惊讶变成警惕，语气中透着无力：“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又不认识？”

“我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不是坏人，您放心。”杨紫秋简要地介绍了下自己。

老人反问：“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不怕，您一点都不像坏人。”杨紫秋心说就算你是坏人又怎样，你又威胁不了我。

老人虽然生活贫瘠，但能自力更生，还没到伸手要饭的地步，很感激眼前的善良姑娘，于是友善地拒绝杨紫秋的好意，可惜杨紫秋锲而不舍，强硬地替老人挑起了重担。

深夜里，杨紫秋肩挑着拾荒废品，单手推着自行车，送这位拾荒老人回家。穿过一条小巷，到达老人居住在角落里的家，老人破旧的小院落里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看得出是老人平常积累的，想攒一起多卖些钱。

杨紫秋刚放下肩上的担子，就听到屋里传出沙哑的咳嗽声，老婆婆闻声后匆忙跑进屋内，杨紫秋也跟了进去，又看到了一幅凄惨的画面，在昏暗的屋内一位消瘦的老伯伯躺在充满褶皱的床上，这两位老人应该是相依为命的老伴儿。看着满脸的病态的老伯伯，杨紫秋情不自禁地问：“病了多久了？”

老婆婆端起掉了一层漆的搪瓷杯给老伯伯喂白水喝：“有两天了。”

“为什么不去医院呢？”刚脱口而出杨紫秋就后悔了，原因这么明显还用问吗？

老婆婆没有回应，默默地喂水给老伯伯喝，但老伯伯处于昏睡状态，根本喂不进去多少水，杨紫秋走上前伸出手背探探老伯伯的额头，现很烫，很明显老伯伯在高烧。烧可轻可重，对于年轻人而言抵抗力强，有时物理降温就可以退烧，但对于抵抗力差的人，比如眼前这位老人，已经病倒了两天，如果放任不管，最后可能会引起器官衰竭，导致有生命危险。杨紫秋清楚疾病的恶化进展特别快，老婆婆想靠喂点水给老伯伯退烧，这几乎不可能，为了避免悲剧生，杨紫秋耐心地说服老婆婆让老伯伯去医院治疗，还谎称自己在医院有熟人，让他们不用担心费用。

在老婆婆同意去医院治疗之后，杨紫秋就背着孱弱的老伯伯去了最近的一家小医院，直接住进了病房，医生们积极地给予治疗。老伯伯的病症是老年常见病慢性支气管炎，杨紫秋单独与医生交流，自掏腰包地把她银行卡里仅有的五千元全部交了出去当作住院押金，她估算了一下老伯伯的住院费用大概是这个范围。杨紫秋没有工作，银行卡里的钱全是她在校读博期间攒的补助及奖金，这下全部捐出去了，看来她未来半个月要以啃馒头为生了，因为下一次学校放补助时间是半月后的三月中旬。与救人的深刻意义相比，她觉得啃馒头比吃海鲜还要美好。

杨紫秋悄悄地为这二位老人安排好住院事宜，然后悄悄地消失在夜色之中。老婆婆不知道杨紫秋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问了身边的医生护士都说不知道，心中无比遗憾连那姑娘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个陌生姑娘无私地帮助了他们这对孤寡老人。老婆婆站在医院大门口朝悠远的街道久久凝望，心中祈祷那位善良的姑娘能一生平安。

最近时常细雨蒙蒙，三天两头地飘起绵绵雨丝，杨紫秋拿这种打伞嫌多余、不打伞就湿腻的春雨无可奈何，便放飞自我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踏青。连续半个月在冷寂的实验室里埋头苦干，她都不知校园里已经春色满园了，放眼望去，溪边的柳条翠绿晶莹，林荫小道上的梧桐树换了碧玉新装，樱花园中的枝头挤满了粉红花瓣，随处可见的土地上全是芳草青青。

今天是植树节，也是杨紫秋的生日，她的三十岁生日，表明她已步入大龄剩女队伍的三十岁生日，时间真是太残酷了，她自内心地不想面对这个生日，可惜啊，大清早她妈妈就打电话给她，提醒她过生日时多吃点好的，她妈妈在家里象征性地做了碗长寿面，不过全被她的侄子军军吃光了。

春雨下的时间不长，滋润饱了万物就暂停了。杨紫秋停下自行车，漫步在青石砖铺成的小道上，心想良辰美景要及时欣赏，结果走一小段路就碰见一对情侣，她还想去湖边的一个亭子里坐坐，结果老远就看到一对情侣在卿卿我我，今天也是周末，正是校园里的小情侣们约会的黄金时刻。原来春雨在滋润万物的时候，也在滋润爱情。杨紫秋愉悦的赏景雅致变成了触景伤怀，单身的人不适合看风景，眼下的校园里似乎容不下她这只单身狗，不想大煞风景的她推着旧自行车去往属于她的孤独的实验室。

杨紫秋打开实验室的门，本以为无人的实验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的博士同学叶雨霖正悠哉地坐着吃苹果，她有点惊讶：“你一般周末不都是在家陪儿子吗，跑来实验室干嘛？”

叶雨霖在读博第一年就结婚生子了，杨紫秋很羡慕她已家庭美满，并且马上也要学业有成了，她还比杨紫秋小一岁。读书期间结婚生子，对女生而言挑战很大，叶雨霖要在学校和家庭之间来回跑，纵然有再多精力也经不起长久折腾，就在叶雨霖过得艰难的时候杨紫秋慷慨地伸出了援手，帮助她补习课程、做实验、写论文，不奢求任何利益回报，日子一长，叶雨霖在学校里最亲近的朋友就成了杨紫秋，亲近到她要杨紫秋做她儿子的干妈。

“我儿子也是你的干儿子，你不去看看他？他可想你了。”叶雨霖笑着说。

杨紫秋被迫默认了这个干儿子，可她这个穷干妈没钱给他买玩具：“他哪里想我？前两天跟他视频，他竟然不认识我这个干妈。”

“还不是因为干妈你这么久没去看他，他快忘记你的模样了。”叶雨霖起身拉着杨紫秋的胳膊往门外走，“走走走，今天去我家包饺子吃，我妈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食材了，就等我把你接回家呢。”

“算了吧，你干嘛惊动阿姨，又不是过年过节，吃什么饺子啊？”杨紫秋不情不愿地被拉着走，她从来都怕给别人添麻烦。

“一点都不惊动，难得见你今天不忙，你也给自己放个假吧大姐，否则怎么找对象啊？”

杨紫秋反对道：“爱情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怎么能有目的地去找对象呢？”

叶雨霖成功把杨紫秋拽出了实验室，继续边拉边抨击：“你顺其自然快三十年了，有结果吗？这说明你的方法是错的，你得变通，要主动出击，我平常就提倡你多参加活动，多认识些异性朋友，你总是借口自己忙，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嘛，现在好了，转眼青春消逝，我们这批八零后要变成中年妇女了，零零后都出来了，你要是再不张眼去看看社会，都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行了别推了，我跟你走，去看我的干儿子，趁现在和他培养下感情，等以后我孤身终老的时候希望他能给我送送终。”杨紫秋委屈地投降，承认说不过当妈的女人。

叶雨霖哈哈两声：“紫秋，你这么优秀的女人怎么会孤独终老呢，你单身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所以配得上你的人还没出现，作为好姐妹，我会仔仔细细地替你寻找良配。”

这女人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顺她的意就夸，不顺她的意就贬，但杨紫秋很喜欢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反观杨紫秋的性格就比较畏手畏脚，考虑的太多，经常拿得起放不下。

中午，叶雨霖开着私家车把杨紫秋接到家中，一大家的人一起洗菜、包饺子、炖汤、熬粥，杨紫秋就跟在自家里一样放松心情开怀大笑。叶雨霖知道今天是杨紫秋生日，很久以前她偷偷看过杨紫秋的身份证，她知道如果以庆祝生日为目的叫杨紫秋出门是很困难的，所以今天她才拿她儿子当挡箭牌，还好这个“老好人”顺利来到她家做客了。

晚上九点左右，叶雨霖客气地送杨紫秋离开，她本想开车送杨紫秋回去，但她在饭桌上多喝了几杯酒，为了安全起见她就送杨紫秋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紫秋，生日快乐。”叶雨霖突然讲道，这句话她憋在心里一天了，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说出来。

并肩而行的杨紫秋惊讶地转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叶雨霖笑道：“早就知道啦，我应该给你准备生日蛋糕的，可时间太匆忙了。”

杨紫秋立刻打住：“早知道你是这个意图我就不来了，都是老女人了，过什么生日，还生日蛋糕……”

“年龄多少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还是心态。再说了，生活要有仪式感，别人六十大寿还要办酒席呢，生活已经够苦了，我们就是要偶尔加点糖。”

杨紫秋表面上说的满不在乎，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除了她妈之外，叶雨霖是第一个给她过生日的人。杨紫秋帮过很多人，包括同学朋友，但回报她的人却寥寥无几，更别说有谁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生日，当然她本身就不图任何人的恩惠，但是看到有些人将她的援手视为理所当然时，她心里还是不免难受。叶雨霖是一个豪爽的女生，敢爱敢恨，敢说敢做，杨紫秋一直这么觉得，所以也喜欢与她走近，关系好的朋友往往性格是相近的。人生在世有知己一二足已，杨紫秋的脑中突然蹦出这句话，欣喜之余她深感欣慰：“看来我今晚要被你甜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