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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再靠近,而是扭头去了卧室,自己找了套费薄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去了。
现在的费薄林跟清醒时的费薄林不可同语,这点温伏早有领教。
他不清楚这短短几个小时里费薄林生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可要从对方手里套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眼下的费薄林偏执又固执,还爱耍无赖,一时半会儿哄不好还得被捉弄一顿,要是冲他脾气,费薄林说不定还会回来,温伏略一思索,决定先洗个澡休息一下。
费薄林留在酒店的衣服全是办公套装,除了衬衫就是西装,温伏洗完澡套上他随手拿的那一身走了出来。
费薄林的衣服他以前常穿,两个人还是穷小子那几年,他最爱捡费薄林穿不下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今晚再穿,倒是不像以前合身了。
不知是费薄林这几年身形比以前更高大了,还是温伏瘦了的缘故。
衬衫的领口和胸围都比他宽,袖子长,裤脚也长,温伏没找到凉拖,光着脚走出去,觉费薄林此时已经打开了空调,屋子里正暖和起来。
只是客厅依旧没开灯。
他从亮光的浴室一下子出来进到黑暗,看不清东西,只勉强根据气息辨别到费薄林所在的位置。
温伏摸着墙走过去,视线适应以后,果然看见费薄林坐在沙上,微微倾身,双手手肘压着膝盖,手里拿着一片薄薄的东西在走神,听起来像什么塑封制品,因为有箔纸摩擦的声音。
听到他过来了,费薄林把东西放到一边,抬起头来望着他。
温伏的目光还被沙角落里那几样东西吸引着。
模模糊糊的,他看见几个方形塑封袋,似乎还有一板药片之类的东西。
兴许是察觉到温伏探索的视线,费薄林抬起手,冲温伏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温伏坐过来。
温伏移开目光,跨坐到了费薄林的腿上。
一靠近他就闻到费薄林身上浓郁的酒气。
但温伏没有生气,他知道跟眼前的这个费薄林生气是没用的,对方执拗恶劣,比他还会耍小孩子脾气,做起事来从来不管后果。
他的手摸向费薄林的后脑,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你又喝酒了。”
费薄林抿了抿嘴,盯着他的衬衣扣子。整个人带着股说不出的孤单零落:“除了‘你’,和‘费薄林’,你不叫我别的了。”
从川西回来起,费薄林再也没听温伏叫过他一声薄哥。
费薄林说:“你还在生气。”
“我不知道。”温伏的膝盖提起来,轻轻磕在费薄林两侧的沙边缘,平静地回答,“生气是这样吗?”
“不是吗?”费薄林问。
“我们还在吃饭,说话,睡觉。其他人生气也是这样吗?”温伏的手搭在费薄林的双肩,他今夜有些疲累,说着话,干脆就把头也靠在了费薄林的左肩上,于是声音就像磁带一样缓缓流入费薄林的左耳。
似乎因为眼前的费薄林不是寻常的费薄林,他们坦然地有过肌肤之亲,温伏面对他时更毫无芥蒂,那些清醒时说不出的剖白此时说起来也没什么阻碍。
“好像每次面对你,我总是生不起气。可我觉得我是应该生气的,你丢了我八年,没有和我商量过一句,甚至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我的一切全都由你一个人决定。我不该生气吗?”
温伏想,他甚至应该报复回来,也走个八年让费薄林好好找找。可是他又难免不舍,两个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八年可以这样赔给对方。
费薄林的双目在黑暗中睁了睁,他从没听过温伏同他说那么多话,这简直一改温伏以往的作风,而温伏这些话,早该在那个真相大白的雪夜通通泄给他。
就好像今夜应该喝醉的人从他变成了温伏一样。
“你告诉我。”温伏的下巴垫在费薄林肩上,他闭上眼,低低地开口询问,“该怎么报复你,费薄林。”
费薄林又想起那个存在于温伏和祁一川口中的男人。
温伏总是在无知无觉中影响着他的一切却从不自己察觉,十六岁的那个冬天他擅自敲开他的家门,像认了主一样大摇大摆地住进他六十平的家里,十七岁自顾自地把他写进歌词,唱给那个夏天夜空下的所有风和虫鸣,又在十八岁那年说着什么天涯海角都要跟着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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