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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三人均受了怀远县县令的威胁与收买,是以不曾上报所见所闻。不过,他们倒是将马贼与那县令的事都倒了个干净。详细情况,祖父会派部曲继续调查。据这些人所言,怀远县县衙内均已是人心惶惶,那县令约莫也弹压不住了,此事迟早都会教刺史与都督得知。”
柴氏拧起眉:“那县令真是糊涂之极!难不成想趁乱将此事捂住,也好全都推给薛延陀人?先前薛延陀人侵扰,百姓便已经有伤亡,按理也算不到他头上。防范马贼侵袭却是他的份内之事,不思如何处置马贼、安抚百姓,反倒为了政绩考评一错再错。偏偏他底下那些县丞、县尉竟然没有一个知晓事理的?”
“据传,那县令自称是都督的亲戚,素来独断专行。”谢琰回道,“县丞、县尉等深信不疑,从不敢违背他所言。”
李遐玉眨了眨眼:“都督的亲戚?咱们灵州都督,是卫公(李靖)之弟李正明李公罢。儿以前曾听祖母提过,卫公是陇西李氏丹阳房嫡脉,难不成怀远县县令亦是陇西李氏之人?”陇西李氏位列五姓七家,是地位权势皆为顶级的世族豪门,光是房支便有十余个之多。其中丹阳房、姑臧房、武阳房、敦煌房都是显支,时人称为定著四房,煊赫多时。更别提如今皇室亦自称是陇西李氏之后,故而在《氏族志》中名列天下第一门户。
柴氏噗嗤笑了:“但凡姓李的,好似都想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扯上什么干系。咱们家还姓李呢,也不会厚着脸皮到处去说自家是都督的亲戚罢。”她目露轻蔑之色,哼道:“世家子皆有谱系,冒认亲眷之事便是不问陇西李氏,其他世家定然也清楚得很。尤其是那些显支嫡脉、支脉,不是谁都能攀得上亲的。”说着,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瞥谢琰。
谢琰并未察觉,只颔首道:“祖父当时便气得乐了,立即写了信,命部曲送去灵州都督府与刺史府,说‘管他是不是陇西李氏子,便是宗室子,犯了事也必须受罚’。孩儿觉得祖父所言甚是,如今断没有什么‘刑不上大夫’的道理。”
“此事既然已有些眉目,他日若寻出那些马贼来,便让你们带着部曲去剿灭了。”柴氏道,“若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便不须与任何人交代了。你们好好想一想罢。”
“是。”李遐玉与谢琰齐声应道。
“到得午后,便有使者带着兵部的符契来了,征召河间府一千二百府兵参战。”谢琰接着道,“之后不多时,都督也遣了人过来。关于战事的安排十分机密,祖父并未透露半分。不过,大约再过两三日,大军便须得出征了。”
柴氏道:“大军出征,战事再起,想来灵州的粮价说不得便会涨起来了。咱们家的几个庄子刚送来了粮食肉菜等物,吃用应是不虞。若有余力,或可向大军进献些粮草,或可将粮食赠给寺观做施粥之用。而后,咱们只管守紧门户,一切待战事结束之后再说。”
“祖母,咱们是否要出城去送祖父出征?”李遐玉问道。
柴氏道:“我看他那张老脸都已经看腻了,便不去了。你们几个倒很该去送一送,顺道去县城外的弘法寺给大军上香祝祷一番也好。”说罢,她很是平静地道:“三郎奔波劳累,想来已是疲倦得很了,去歇息罢。元娘,你也不必多思多虑。你祖父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风雨险境,此次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薛延陀人志在河北道,想来关内道附近安置的人手不会有多少。”说不得,此次出战,连一杯羹汤也分不得多少了罢。
两个孩子皆点头称是,辞了她便回院子里去了。
两日之后,河间府一千二百府兵离营,自己带着兵器马匹干粮,前往灵州听任灵州都督李正明调遣。贺兰山脉的一座山丘之上,穿着狐裘披着大氅的李遐玉立在萧萧风雪中,目送军纪严明的将士们有条不紊地离去。
她身侧的谢琰遥遥望着那群气势如虹的军士,勉强按捺下心中沸腾的战意。他如今的年纪,确实是太小了些。短短几年之内,想来也不可能作为府兵参战,只能带着部曲,拿那些个马贼练一练手了。
李遐龄牵着阿姊的手,低声道:“只能目送祖父出征,心里真不好受。阿姊,待再过几年,咱们也随着祖父一同出征。”
“将祖母一人留在家中,你也能放心?”李遐玉便问。
小家伙一时觉得难以抉择,转过小脑袋,便瞧见和他一样裹成了毛茸茸的圆球状的孙秋娘,不假思索道:“不是还有秋娘姊姊在么?就让秋娘姊姊在家里侍奉祖母就是了。咱们都跟着祖父上战场,揍得薛延陀人哭爹喊娘。”
孙夏也闷声闷气道:“不管是劳什子的薛延陀人还是马贼,都杀个干净。也好教他们不敢再来咱们的地盘,杀伤咱们的人!”
孙秋娘见大家都表了态,抿了抿嘴唇,笑道:“那阿兄阿姊们尽管去就是了。我保证好好地待在家里,天天都陪着祖母说话、逗祖母开心。”她与孙夏如今都跟着李家姊弟、谢琰,喊柴氏与李和为祖父、祖母了。两位老人与五个孩子组成的新家,虽称不上人人都十分亲近,却也很是融洽了。
待大军行远,渐渐消失在茫茫风雪中之后,孩子们便乘着牛车,来到离弘静县城不远的弘法寺,给李和以及所有出征的将士们上香。弘法寺是座很有些年头的寺庙,虽说看起来并不如何雄伟华丽,香火却一直都很旺盛。寺中的主持圆融不仅是一位远近有名的佛医,据说亦是位大智大慧的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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