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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有事。”表姐夫仍旧笑眯眯,“只不过……”他压低声音,几乎附在何澄耳边似的,说起近日工作上略有不顺,本来要带表姐去欧洲玩的,大客户没跟他们续约,收入减少好多。“我们做包装盒供应的,赚的都是小钱,主要看大客户给多少订单……”
何澄没明白,这个平日跟自己说不上几句话的表姐夫,怎么突然跑来跟他说这个。但她依旧耐心地“嗯嗯嗯”,直到表姐夫说,“那个大客户,你也认识的,就是程记。”
她脑子里锵一声,哦豁,原来如此。
表姐夫道:“你能不能跟程季康说一下?”
何澄微转过脸,要躲开表姐夫那热切的眼神,却又跟表姐那婉约神色对上了。表姐嫁人时已超过三十岁,表姐夫比她小半年,又比她家有钱,谁都说是她高攀了。即使两人感情好,但洗脑的话听多了,想法也会变。
表姐看向何澄的眼神,多少带着股劲儿,一股希望她能帮上忙的劲儿。
何澄不忍,把脸转向另一边,对牢咬着程记肉松卷看热闹的小妹,才狠下心,“我跟他不熟。”
姑妈正要开口,何妈突然插话了,“谁说不熟的?你问一下人家又怎么了?也不是说非要干涉程季康做事,但你跟人提一下,总比不提的好嘛。至于阿康怎么决定,那就是他的事了。我们跟kelv一场亲戚,该帮的总要帮的。”
何妈这话一出口,等于给这事定了调。何澄不好否认,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程记现在收缩业务,可能表姐夫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是,我明白。不过,减少订单我可以理解,他降低成本,我也可以降低成本嘛。没必要做到不续约嘛,少了这个客户,做些小鱼小虾生意,我们就离关厂不远了。”他搂过表姐肩膀,“我还打算今年跟淑仪要个bb,让她安心做全职太太。”
何澄被架到火上烤,唯有说,我试一下。姑妈顿时千恩万谢,临出门前还说,“我几时都说阿澄最有出息了。”何澄想,什么出息?被有钱人看上能算出息吗?何妈平日跟姑妈面和心不和,今天像姊妹花一样,彼此都好话说尽,一个依依不舍将对方送出门,另一个笑嘻嘻说下次一起逛街。
门一合上,姑妈三人回身下楼梯。表姐夫说:“妈咪,是不是真的?表妹真的跟程季康有关系?”
姑妈道:“谁知道,半真半假咯。不过你现在这状况,也只能马死落地行了。”表姐在旁,始终一言不发。
【2-15】你能不能跟他说一下?(下)
门里面,何澄也一言不发,看着何妈。何妈心虚,假装要去洗果盘,何澄喊住她。“不急着洗,还有话没说呢。”何妈回头。何澄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小妹正趴在折叠桌上写作业,头也不抬,插了句话,“虚荣心。”
“要你多话!”何妈瞥小妹一眼,又去看姐姐,语气哀婉,“我难得在你姑妈跟前扬眉吐气一次。你总不能亲手把这机会掐灭吧?我知道程季康跟你不是那种关系,但既然你认识他,下次采访他时,跟他稍提一下又有什么问题呢?我以前在厂里上班时,也经常给姊妹行个便利……”
“你那时候跟我现在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何妈不高兴了,“我跟你讲,你不要瞧不起你妈我。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的。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觉得你是大学生很了不起?我要不是时代问题,博士我都念出来了!怎会嫁到何家,给你们做牛做马!”
何妈对外人的抱怨,将一个字掰成两个意思,一半抱怨,一半炫耀。对着大陆亲友,说香港物价高,还是你们大陆好呀,香港富豪多,自己走在路上都自卑了。她对家人的抱怨,也是一个字掰成两瓣,一瓣扎向自己,另一瓣扎向别人。
她一个人说得眼眶都红了。世界不理解她,自己女儿还不理解自己么!说得言辞哀切,在婆婆那儿受的气,光忍下去还不够,她是要还回去的。怎么还?她要两个女儿风风光光的,自己脸上贴了金,这金光便能刺向瞧不起她的每一个人。
何澄扭头看一眼妹妹何湜,见她不做声,只溜眼珠子,何妈一抬头,人又立即埋头奋笔。何澄失了盟友,只得敷衍何妈,说尽力一试。
何妈竭力掩饰欣喜,不忘提点她,最好跟程季康合影一番,“就算办不成,我也留个照片给人展示一下。”何澄想,那我可更不能拍了。
她嘴上答应了何妈,但并不打算真帮这个忙。到时满一个星期,她在姑妈前演一番,说自己被程季康秘书拒绝了,电话打不过去,这事就算结束。何妈会恼羞成怒,会在人走后骂她,但没所谓。
日子按部就班过着。新界士多店老板娘主动联系她,说想起一些线索,她便赶紧进了村去采访。现在她多了个心眼,不再喊上前辈,得了线索,自己闷头写完稿,发一份给邬玛,再抄送给主编跟副主编。
杂志下厂印刷那天,她被安排到澳门采访当地回归后的旅游业情况。跟当地旅游局事务代表吃过晚饭,她从五星级酒店餐厅出来,路过宴会厅,见那里正在搞一场晚宴。她朝里面看一眼,见到都是穿晚礼服的人。她对这种场合不适应,匆匆走开,却迎面见到程季康从里面出来。
他也注意到她,远远看着。旅游局代表跟何澄说:“是程记的人。不好意思,我过去打个招呼,顺便介绍你们认识。”
何澄察觉自己一阵紧张,但她习惯了饰演活泼人格,因此站在代表旁边,熟练地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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