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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家酒楼离这里并不远,但短短一程车,何妈压不下嘴角,一路问程季康问题:平时工作忙不忙呀?累不累呀?你是不是会经常出国飞啊?何爸忍不住,叫她少说两句,却收获了她的锋利眼神。程季康只是微笑,一一作答。
下车后,何妈见是杂志上常看到的“富豪饭堂”,内心激动不已。等了表姐夫的车后,两边人一同进门,里面早已提前留好位置。这一路上,何澄心里一直在想:本打算让程季康送我过来就走。但现在,他是留在这里跟大家一起吃饭呢?还是不吃?我跟他算是什么关系,他不该留下来——
只听何爸冷静道:“留下来,一起用餐吧。”何妈跟姑妈姑丈、表姐夫也笑盈盈,让他坐下一同用餐,他便坦然坐下,并不推脱。何澄倒是紧张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席间根本没有让她说太多话的机会,表姐夫刻意地坐在程季康对面,跟他套近乎。程季康含着点笑,说今日是奶奶寿宴,自己不是主角,希望大家不用关注他。
何妈仿佛程记集团太子已是自家女婿,频频给程季康夹菜。何澄跟何湜看她这模样,只觉十分掉脸面。何爸是沉默寡言的人,这晚更是心事重重,他也是男人,看法自然跟何妈不同:程季康怎会娶女儿呢,只是玩玩而已。如果女儿太笨,真陷进去,可不是好事。
姑妈也心思复杂,一来娘家搭上这样人物,在女婿面前她也能抬起头来,二来她向来觉得自家女儿嫁得好,然而若是何澄嫁进程家,他们淑仪就被彻底比下去了。何湜坐在程季康身旁,心里有很多问号想问:你跟我姐怎么熟络起来的?你是认真的吗?但她是聪明人,当然不会问程季康。倒是程季康主动跟她搭话,问了她一些问题:在哪里念书?打算去哪里升学?以后想做什么?
这顿饭吃下来,何澄觉得特别漫长。往常这种家宴上,都是姑妈唱主场,挑剔何澄哪里不好,让她多跟表姐学学,又明里暗里地捧高自家女婿。但这天,姑妈安静得很,一心一眼演好孝顺女儿,不停地给奶奶夹菜。奶奶说一半潮州话一半粤语,哎呀你夹这么多菜,我怎么吃得完。
程季康没有完整地吃完一顿饭,就被电话叫走了。他跟席上长辈说了几次抱歉,离开前,当着众人的面,在何澄脸颊上贴了一下,“我有事走先,你们吃得开心。我已经买单。”众目睽睽下,他的唇跟手触到她时,她莫名地肩膀微颤。
程季康走后,姑妈当即问:“阿澄,你什么时候跟程季康一起了,也没有跟我们说一声啊?”表姐夫笑笑,“当日我拜托程季康时,他们已在一起了吧。否则他怎会帮我。”又自说自话,说如果表妹早点跟程季康一起,自己早点亮出身份,公司或者就能跟程记续约。
何澄一直低头夹菜,这时抬头说,“这是他公司的决策,不是他一人说了算。更何况,程记现在大不如前,业务一直在收窄。”
何妈一听,觉得这话在掉程记身价,掉未来女婿身价,也是变相在掉她自己身价,当即睇她一眼,又在桌底下踢她。奶奶原本懵懵懂懂,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此时无厘头地插了句,“阿澄要结婚啦?还帮老公说话?”
回到家后,何澄觉得身心俱疲。洗了澡出来,何妈何爸却端坐客厅,还郑重其事地把吃饭用的折叠桌搬出来,搁在她前面,俨然小审判庭。何澄说:“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明天?明天你还要上班呢。”何妈说,就几句话,现在说完就睡觉。她问,你跟程季康拍拖多久啦?你见过他家长没?你们有结婚的打算吗?何澄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但也只能逐一敷衍:刚开始。没见过。没有。
何妈说:“哎呀,在一起又不结婚,女生很吃亏的。”
“他有过这样多女朋友,琳达艾米瑟琳娜,不是港姐就是歌手模特,他跟哪个结婚了?”
“她们捉不住,不等于你不可能。”
何爸不吭声,一个劲儿在旁边抽烟,听到这里坐不住了,他狠狠掐灭香烟,突然骂起何妈来,“你在说什么?逼女儿当情妇吗?我看你是虚荣心冲昏头脑了。上次还说,像程季康这样的人不可能会跟阿澄一起,现在又叫女女巴着他不放。”
何妈见何爸突如其来发作,先是一愣,接着就委屈起来了,“我做错什么了?我这辈子嫁给你吃了这么多苦头,我不希望女儿走我的老路,我哪里错了?难道要她像我一样,嫁个地盘佬,打工打到脸都黄,伸长脖子排队申请公屋?”
她呜呜哭着,奶奶在屋内睡觉呢,被吵醒了,用潮州话大声喊“吵死了”,翻个身,又打起呼噜来。何爸心烦意乱:“嫁个普通上班族有什么不好,或者努力一点,嫁个公务员,嫁警察,有屋分,生活有保障。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想什么。像程季康那种人,只是跟阿澄玩玩,玩腻了再分开,到时她已经无法适应普通人的生活,一辈子就毁了。”
妹妹在一墙之隔的洗手间刷牙,听到这一句,觉得老爸这话有道理。何妈也不再说话,只呜呜哭诉命运对自己不公。何爸说嫁给我又怎么了,你在广州亲戚同学面前还不是一副香港可好啦的模样。
何澄筋疲力竭,说很晚了,我明早还要上班,你们要吵就到走廊吵。何妈呜呜说,这里隔音这么差,楼道这么窄,走廊吵可不被邻居看笑话么。妹妹正在铺床,来了句,现在邻居不也听到了么。何妈立即噤了声,怀着心事,进了房,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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