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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抵抗不过是自己骗自己,在这里用尽力气,人家却在这锦绣兰堂间不费吹灰。蒋文兴很受打击,尽管古语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一个人天生拥有的,总比后天得到的更具优势,尤其是这人后天也并不逊色的境况下。
不过他想一想,有一件事情例外,就是月贞。他不单与鹤年同样拥有过月贞,结局也是同样注定得不到。于是心里又好过了一些。
他翩然笑起来,这翩然的风度也有精心刻造的痕迹,“我也是才回钱塘没几日,先赶来拜见二位太太,后头的事还没打算。鹤兄弟有什么发财的买卖么?还请不吝赐教。”
鹤年见他胸有成竹的态度,俨然是客套话,恐怕早就有了好的前景筹划了。他心下也有些不畅快,为被蒋文兴处处占去的先机。
上头霜太太代鹤年客气,“他哪里懂什么生意场上的事,不过这些时陪着他二哥在外头跑了几回,涨了些见识而已。你们还不知道他,从前说到什么功名利禄的话都怕脏了他的嘴似的。”
蒋文兴他姐姐奉承道:“这才是鹤二爷不同常人的好处,不像我们这些俗人,张嘴闭嘴都是迷柴米油盐,一句话离不开钱。”
众人说笑取乐几句,霜太太觉得无趣,吩咐人去把琴太太月贞惠歌都请来,并巧兰与蒋文兴三人凑了个牌局。
蒋文兴他姐姐难得
抹牌,平日偶然抹一回,都是按两三个铜板的输赢。蓦地到了这桌上,却是一吊钱一吊钱的输赢,吓得她不敢落座。
蒋文兴先不上桌,对他姐姐说:“输了算我的,赢了算姐姐的,姐姐只管放心玩。”
听见这话,霜太太有些不喜欢,想他如今虽然财大气粗,却是浑身的土气,哪比他们百年的豪门,自是一种贵而不张扬的风度。
她暗暗噙着笑,把腰板挺起来,端得是雍容华贵。
月贞先让巧兰上场,自己与惠歌在椅上坐着,抬眼对过正坐着鹤年与蒋文兴。鹤年是一贯不玩的,歇在椅上原不稀奇,可月贞蓦地觉得他像是为了盯梢故意坐在那里。
她有些不自在,手脚放得规规矩矩,要看鹤年,怕给蒋文兴察觉,如今才知此人有些诡计多端,要是给他捏住了他们什么把柄,告到二位太太跟前,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要看蒋文兴,又怕鹤年秋后算账,这本来就是个闷醋罐子。
真是叫她左右为难,只得低着眼茶就点心地吃着。吃得打嗝儿,给巧兰听见,在牌桌上扭头笑她,“贞大嫂子没吃午饭?”
月贞尴尬地将刚拿起的点心放下,“吃过了的,在这里坐得发闲。”
蒋文兴玩笑着搭腔,“贞大嫂子也去抹一局,不知大嫂的技艺长进了没有,从前可是老输。”
巧兰随口道:“文四爷从前在我们家一向少同我们抹牌,请也难请,怎么也
知道我们大嫂子总是输?”
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的除姐姐姐夫,都微微转动了心肠。琴太太猛地想到那枚无人认领的香袋子,抬额看了蒋文兴一眼;霜太太也似乎敏锐地感知到什么,将月贞看看,见她低着脸神色不自在的样子,愈发有了几分揣测。
揣测下来,竟然很替她儿子感到亏!心想月贞就是为打发寂寥要与人私底下说些闲趣,也不该是同别人。难道她的儿子还比不上别人?简直没天理!
做母亲的大概都有这样一副玄妙的心态,事情对不对且不论,反正自己的儿子一定要在这事里拔得头筹才好。
可月贞虽是局中人,却不知情,不好怪她。只好生气地横了巧兰一眼,把气撒在她身上,“你当谁都像你,上了牌桌子就是将军上了战场,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才罢?这话多的毛病就是难改,当着亲戚在这里还是这样子。”
巧兰忙低头看牌,慌乱间打错了一张,“三万。”
蒋文兴他姐姐全没注意这些,只顾着赢钱,赢得不好意思了,怯怯把三面看看,摊开牌,“胡了。”
牌桌上还是雾里看花,后头椅上却是心明眼亮。鹤年心里发了酸,忍不住猜测他们从前私底下说了多少密语,又说了些什么?恐怕天南地北说了许多趣事。他不似蒋文兴,自幼身在世外,没有那么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
他嫉妒得很,要争输赢,一面冷睇着月贞
,一面噙着淡淡的笑意,“大嫂是到了我们家才学着抹牌,所以总输。大嫂今日不要怕输,只管去打,输了算我的。”
蒋文兴已替他姐姐开了账,不好再替别人开。要按他此刻的心思,就要替月贞开了才好,引起这场上一片疑心,叫他们尽管去猜疑,猜到他头上才好呢,把他与月贞都逼到末路,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
要叫他自己坦白,他是不敢的。相信月贞也不敢,谁叫他们是一样的人。
琴太太疑心着蒋文兴,越看越怀疑,便玩笑说:“文兴,你来接你姐姐的角,她再坐下去,只怕要将我的钱赢光了。月贞,你来接巧兰。”
故意要将二人放到她眼皮子底下来,好仔细查验查验。他姐姐正赢在兴头上,虽然不甘,却不敢违琴太太的话,只得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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