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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說:「我知道好歹,知道多寡,知道得失。哪怕在鄉里路邊挑擔叫賣,我也不賭博,我不喜歡押注。如果自己立不住,什麼都是虛的。一葉浮萍,能度幾番寒暑,又能渡幾隻螻蟻?如果要個僕人隨從,自有比我能幹柔順的。要個能立得起來的人,就是這副脾氣了。兒子看老子還有腹誹的時候呢,能幹事而沒有脾氣的人,必有所圖或有所忌憚。您不收我,我也還是要另尋個自己的事。不能一無所有就進了別人的家門。」
鄭熹的眼神銳利了起來,說:「好。」
金良開心地說:「七郎答應了!三郎,還不快謝七郎?」
鄭熹道:「你高興什麼?我還沒想好怎麼安排他呢!你先帶他回京。」
金良喜道:「是!」又催著祝纓磕頭道謝。
祝纓鄭重拜了下去,仰頭對鄭熹道:「雖然不知道沈副使為什麼改主意,但您說他對我沒壞心,我也就當他沒壞心吧,他的想法我以後總能弄明白的。本來好好的,他們回家過活,我上京做事。現在他一改主意,我就成了個雞肋。您依舊願意收留,我承您的恩情。您給個雞肋的價就成了。」
金良大為驚訝,因為就在祝家一家三口去沈瑛那裡的時候,鄭熹也說了「雞肋」這個詞。當時甘澤在一旁伺候,問他是不是想吃雞肋了,鄭熹不置可否。
鄭熹笑得很開心:「你是雞腿。去收拾行裝吧,明天就入城了。」
祝纓道:「最後一件事兒——那位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她們家,又是什麼樣的人家?」
「這才想起來問?」鄭熹笑問。
祝纓道:「您應該是知道的,對吧?」
鄭熹想了一下,道:「那位夫人麼,我幼年時就知道她。極重身份,尊卑貴賤、禮儀廉恥,性格剛強得緊。說一件事,當年她還沒經歷變故的時候,有她丈夫的同僚家開宴,此人妻子已亡,她見到那人的妾室主持迎客大為不滿當眾發難,就因為這個妾出身娼家。不過,想必經過二十年風雨坎坷,她也比以前改變了一些。他們家以前是人丁興旺的,經歷變故之後近枝凋零,想必因此更重視女兒。」
祝纓不客氣地說:「連我一塊兒當添頭,是誰的主意了呢?」
鄭熹道:「添頭?你這麼看的?」
祝纓道:「這一路,有多少機會送信吶……」
鄭熹嘆息一聲:「我要是沈瑛,第一面就把你留下了,哪怕他姐姐不願意,他將自己女兒給你都是合適的,何必要在這一路看到你聰慧刻苦之後再改主意?他是真的不捨得放手了,便是我也……」
祝纓眼睛瞪大了一點,又恢復了正常:「噗,一塊雞肋,有什麼好喜歡的?」
鄭熹道:「你畢竟是他的外甥女婿。」
祝纓道:「那可也不一定,我跟您說過我的來歷,這婚結得本來就勉強,從權而已。我對大姐是為的恩情,如今又添了對乾娘的懷念。」
「那娶了正好呀。」
祝纓搖了搖頭:「不合適。不能耽誤她,她這一生二十年,經歷了多少事呀!還是別再跟我受累的好。她娘家要是做人,給她選個好丈夫,我退婚絕不會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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