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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桂冠（第2页）

流行的花语也好，红白相撞，不是饭黏子，不是蚊子血，是我生命里的白月光，朱砂痣，我人生里的糖。

当然对于一个年过花甲的人来说，这些情话过于甜腻，她看这种花，更像是人生起伏，颜色交织，苦乐参半，最终顺其自然反而落了个别出心裁。

总之，店里的每样花，都是她大半生精挑细选的心路历程，还包括绿植那面墙，有两盆开地正好的蝴蝶兰。

这种花分春秋两季开，深受本地师奶喜爱，公历八月中旬算是早秋市，价格比较贵，精品组兰，店里卖到了1899一盆。

因为是带土绿植，养的好可以一直放着没损耗，所以一看到市场上有供给，就迫不及待进了两盆摆着，卖不出去也无妨，但求先娱己，再求娱人。

她瞧那小姑娘，眼里计较，都在花上，不在价上。

“是要送人还是自己家里摆呀，说说场合，要不要我帮忙挑？”张兰芳笑眯眯问。

唐辟肩头一转，脑袋才跟着转过来，笑着问：“玫瑰怎么卖。”

“玫瑰呀，是单枝儿还是要成束包装，多支有优惠价，是今天要，还是过几天呀？”

“一束，现在就要。”

“哦。”张兰芳挪了两步走到桶前，“是送男朋友？还是未婚夫？”

这送花也有讲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送法，玫瑰多是送爱人，但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可晚可晚，问老公冒犯，最好是从男朋友问起。

不逢年不过节送花，也许是生日庆祝，也许是重逢迎接，她咀嚼着和顾客的对话，用揣测来分享另一个人的喜悦，这就是卖花的乐趣所在。

“都不是。”

“哦，那就是心上人。”张兰芳笑的嘴咧到耳朵边，指了指一桶红玫瑰，“表白是不是，那玫瑰是出不了错的了，今天刚到的有红白黄玫，阿姨建议，你挑个他喜欢的颜色。

如果你想要别的，阿姨也能帮你调些粉色和香槟来，就是要等四五个小时，你先留个信息，下午过来取就行。”

“等不了那么久，红色挺好。”唐辟努了努头，示意桶里的就行，“怎么卖。”

“单支五元，要几支呢？”

“要几支好？”

“看个人需求，小束就五朵十一朵，大束三十三朵，适中的话，十九朵也是合适的，不然这样，来来，”张兰芳招了招手，示意唐辟跟着她走，转身进入了架子最里边的一扇小门。

唐辟迟疑片刻跟了进去，里头是个小小茶室，张兰芳按动开关，四周窗帘收起，三面落地窗外头，有个十来见方的小院子，一树三角梅开的跟火一样。

“坐坐坐。”张兰芳招呼着，一边从柜子上抽出本册子放在茶桌上，“不然你先看看，里面有花束介绍，配花啊价格啊都有，我出去先收拾收拾，等你挑好了，再出来拿就行。”

她看出这个小姑娘对送花没讲究，要赚钱的话，忽悠她送个九十九朵估计生意也能成，可是少女眼睛里迷惘夹杂着期待，张兰芳只想尽力让她称心开怀。

或许结局是郎情妾意，又或许会面临流水无情，但她希望，等这小姑娘多年以后和自己一样，白苍苍时，在某个傍晚夕阳底下，再记起二十几岁时的那束鲜花，心中满是柔情缱绻。

那是她，一早站在路口，迫不及待采撷到的爱意和浪漫。

用年轻人的话说，这种脑补叫自嗨，但人上了岁数，自嗨是一种感知自己存在的手段。

唐辟显然察觉不到张兰芳的心理活动，她只觉得这个花店老板过于殷勤，殷勤到社恐的她周身不适，早知道这老板这么殷勤，她应该换家店。阴差阳错，这家店离自己的窝最近。

总之，是来的早了些，她生下来就没有往实体花店买过东西，不了解这行业营业时间，下意识以为，路边店铺里最懒的懒鬼，也会在九点半以前开门迎客。

本来是可以直接在网上随便定一束的，只是出于某些特殊原因，不得不自己跑一趟。她坐下，漫不经心的翻着那本册子，轻嗤了一声，不屑于这些无聊的人给无聊植物编排的无聊注脚。

红玫瑰是热情和真爱，黄玫瑰是愉快和享受，白玫瑰是纯洁和天真，百合代表庄严和圣洁，栀子是喜悦与坚持，嗯.....

生物学上，都是一堆植物的生殖器，很适合送给那个满嘴喷粪的渣滓。

她在此刻觉得，自己选了一个无比美妙的巧合，鲜花和互联网异曲同工，人用鲜花传递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用网络宣泄不敢在现实中表达的恶意。

但等待要继续，刚刚确实看到了那几大桶花没来得及收拾，她带上耳机，在音乐声里继续百无聊赖的翻着那本册子。

月桂出现在册子末尾，这种花几乎不单独售卖，而是作为包装花束的辅花材料出现，难得张兰芳的产品介绍里也备注的详细。

花语是持久不衰的爱，在文化寓意里，月桂树代表荣誉骄傲，胜利者的桂冠。

献给那个即将在无声处死亡的人渣，不必有人知道我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