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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开学（第1页）

今天清晨是个难得没有大雾的天气，天上飘着薄云。清晨的空气里夹杂着水蒸汽和昨晚祭灶燃放鞭炮遗留的硝烟味儿。

今天是志诚中学开学的日子。

昨天祭灶，秦府说不上很忙，但是按照传统的流程走下来——烧纸马、贴对联、点柏树枝条熏灶前等等，老包等一干秦家佣人也从清晨忙到了傍晚。可是这些基本没有包国维什么事。祭灶唯一和他有关的仪式，估计也就是最后分食祭灶糖了。

包国维昨天上午就是到戴氏理店帮戴老七的忙，戴老七在报纸上登了广告，可这会儿还看不到什么效果。不过贴在门口的标语倒是吸引了不少顾客前来，再加上祭灶节有理的习俗。一上午戴老七就没停下来过，好在有包国维和小学徒五子的帮忙。虽然很累，但是戴老七面色红润，招呼客人还是非常热情，手上的剃刀都好似更加灵活用刀也更加流利了。

中午包国维要回家的时候，戴老七硬是要求包国维留下来吃饭。无奈包国维只得搬出回家做功课、和老包等人准备小年夜饭等诸多理由总算是脱了身。

包国维也不算说谎，他回到自己房里确实好好的收拾了自己的课本，捋直卷边的书页，还掏出几张旧报纸给自己那破破烂烂的教科书包上了一层书皮，让它们看起来有点教材的体面，不再像是一堆烂海带。顺便复习一下课程，但是包国维好歹也是穿越者，脑海中怎么也有着穿越前带过来的知识，对初三的知识怎么也该有着了深刻的理解。

下午剩下来的时间他都用来写稿子了，这项事业可是包国维现如今为数不多的生财之道。

稿子是给《良友》准备的，内容就是关于如今国际上的经济危机和北方苏俄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这两件事都是时兴人最热衷的话题。文章中称赞苏俄的五年计划——这是给世界各国树立的新展思路和新的道路体系。

包国维不担心内容过审的问题，上海现如今是洋人的天下，孱弱的国府虽然不喜欢看到此类的红色内容，可租界拥有治外法权，国府对租界内的出版商缺乏约束力。往期《良友》上就有不少类似的内容。民国这种国中国的局面让包国维即觉得悲哀，又庆幸。

前天寄给《申报》的稿子还没有动静，但包国维也不是很担心，他对自己的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

开学当天并没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熟悉熟悉新教室和可能更换新的授课老师、放教材、吴校长和训育主任例行的讲话等等……

这些事情和包国维这个留级的老油条有关的属实不多，所以包国维并不是很着急去学校。晨练结束后，抱着包了书皮的书往志诚中学走去。

志诚中学门口熙熙攘攘都是学生，这里的学生大都家境优渥，因此穿着都很时兴，女子多穿改良旗袍式样的学生裙装，男生多是长衫或者是西服、青年装。

这些人有很多人都不是走路过来的，要么坐黄包车，有些甚至是小汽车，也正是如此，加重了校门口的拥堵。

包国维走在人群中间，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源于虚荣心作祟的自卑，他很淡然，他边走着边背诵明代宋濂的文章：“……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他现在很珍惜自己上学的机会。

就在包国维快进校门的时候，后面的人群传来了一阵骚乱。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辆小汽车正往人群里面开，想尽量贴近校门。人群议论纷纷，不乏咒骂，无非就是什么“有车了不起”一类的话。

包国维瞧着这辆车眼熟，仔细看看车头的牌照，原来是郭公馆那辆崭新的福特a型车，里面必然是郭纯那个纨绔子弟。这倒是符合郭纯那个骚包性格，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一个在人前露脸的机会。把车往人群里面开说不定都是他的主意，毕竟这确实可以吸引到人群的注意。

就在这时司机下车把后车门打开。郭纯先是探出一个脑袋，而后迈出一条腿，特意让脚上擦得锃亮的棕色皮鞋在空中画了一道很做作的弧线，踩在汽车的踏板上，随后整个人才钻出汽车。

不过他却还没下车，而是就那样踩在踏板上，一只手扶着车厢，一只手拿着帽子，扫视一下人群，瞧不少人都在看着他，心里甚是满意，把帽子扣在油头上。一套动作不像下车，像是大人物下飞机前在舷梯与前来采访的记者打招呼。包国维也不知道这个家境一向极好的富少是怎么养成的乍富钻石王老五气质。

郭纯今天一身簇新的绅仕装，看那时兴的面料、款式恐怕还是上海的洋货。就见他一袭黑色戗驳领的柴斯特大衣，里面是灰色的西服三件套。帝国领的真丝条纹衬衫，领口还插着根金色领针，深色的领带打了个温莎结。这一套装备，再拿上一根文明杖，走在伯明翰街头很合适，在上海外滩可能也不会显得突兀，但在志诚中学门口可就有鹤立鸡群的意思了。

不过包国维也不得不承认这副精心打扮的郭纯，卖相还是很不错的，透着一股逼人的金钱味道。郭纯小小年纪就穿着打扮还是很有一手的。

包国维不再看郭纯的个人秀，他也不是那个以往的包国维了。如果是原主，这会儿应该已经窜到郭纯身边，围着郭纯团团转，为郭大少鞍前马后，任凭驱使了。

包国维想到自己时不时地把原主拉出来批斗一番，一时间哑然失笑，这算不算占据他人身体的副反应呢。

自己也算完整继承了原主的一切，受到原主潜移默化的影响应该是在所难免，只要自己不要再和原主那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就行。国家兴亡之际，堂堂七尺男儿不思报效国家，怎么能追求纸醉金迷的生活呢。

包国维笑着摇摇头，抛下身后还在作秀的郭纯，抱着自己的书本，走向熟悉的教室，先占个合适的座再说吧。他不想再像原主一样，坐在最后一排的宝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