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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胜脸色十分难看:“我永远忘不了一个上午,牛魔王把一个估计有七十多岁、头全白、衣裳褴褛、伛偻着身体的老人一袋油麦菜先是踢翻,然后一脚一脚地全部踩烂,老人家眼里充着血,怒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狠毒?’我当时眼眶就湿了。”
“牛魔王没有一丝愧疚之意,再次把恨意泄在老人家的油麦菜上,边踩边说:‘老不死的,老子踩了又怎么样?你奈得我的卵子何!再骂,老子就连你一起踩!’”
“我知道牛魔王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生怕老人吃亏,便把老人拉开,偷偷在他衣袋里塞了一百块钱。第二天,我就辞职不干了。恰好租我房子的老板生意做不下去了,我就再投了点钱,装修成酒店了。”
曾华也怒意难消:“牛魔王丧失人性,以后一定和他算总账。”
郑胜感叹道:“没人性的人鬼都怕。表弟,又书生意气了,你一个生意人,怎么和牛魔王算总账?忍忍吧。”
曾华自知失言,又赶紧转移话题:“表哥,生意好不好做?”
“生意还过得去,”郑胜自豪地说:“酒店档次高,价格公道,镇政府,七站八所的公务接待一般都在我这里。”
“一、二层是餐饮包厢,共六个。三、四楼是住宿。全家住五、六层。”
曾华试探问:“表哥,我想了解下镇政府的情况。”
郑胜一脸奇怪地说:“你问镇里那些人干什么?不想提那些人。”
曾华解释道:“以后来运鸡,做生意,难免要和他们打交道呢。”
郑胜无奈地说:“表弟,既然如此,我就给你说说吧。”
“镇领导个个手指甲长,都想搞钱。前书记蒋厚进是县委办副主任下来的,什么都不管,只管基建工程。镇长李学针就管财政所,把镇里的钱袋子牢牢抓在手里。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互不干涉。尤其是李学针,一门心思向上爬,请客送礼巴结领导,在镇内搞团团伙伙,拉帮结派,狐朋狗友,打手爪牙遍地都是,只等蒋厚进高升,他接位,这里就是他李家天下。”
郑胜鄙夷道:“其他镇领导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李学针好吃野味,大家也投其所好,凡是请他吃饭,一般都要有野东西。昨天一个人请他吃饭,带着一铁笼子野东西到店里,,如蛇、果子狸、芭茅老鼠(竹根猪),请李学针吃饭,恭喜他荣升书记。光酒钱就花了三千多。”
“荣升书记?”曾华暗自好笑,看来李学针还蒙在鼓里,做春秋大梦。“镇里的一般干部呢?”曾华接着问。
郑胜一脸怜悯之情:“镇里的干部说起来也挺可怜,县里每年都按人头下拨一万六千块的年终奖,到手不足5千块钱。蒋厚进、李学针给的理由是镇财政紧张,没钱。已经连续三年了。”
曾华问:“那镇干部没意见吗?”
郑胜一脸无奈说:“有意见又能咋的?有几个干部家里闹得夫妻反目,鸡犬不宁。大家心灰意冷,工作得过且过,有的想方设法在老百姓身上榨钱。”
曾华若有所思,继续问道:“那七站八所的负责人呢?”
“没有几个是干人事的。”郑胜咬牙切齿地说:“最坏的是城管队和市场监督管理分局的。牛魔王的德行你领教过了,我就不多说了。市场管理的那个局长叫蓝破天,我们背地里叫他‘狼霸天’。”
曾华错愕道:“有这样绰号的人应该人品不佳。”
郑胜喝了一口水,尽力平复澎湃的心情:“何止不佳,其坏与‘牛魔王’并驾齐驱,不分伯仲。他专抓群众的小违法,开出开价罚单,然后在家里坐等人上门送钱,几千元收,几百元也收,几十元照收不误,来者不拒。”
“送了钱的,再大的事也不是事。没送钱的,再小的事也会成大事。他真的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些被他罚得家破人亡的去上级、法院告他,但总是败诉。大家是欲哭无泪,欲告无门啊!”
郑胜眼眶红红,泪珠在眶里打滚,声音沙哑:“有一次,县城一个小摊贩到我们镇里来卖兰花根,就是油炸果子。‘狼霸天’说他无证经营,没有产品合格证,开出了五千元的罚款。小贩的兰花根难值一千块。‘狼霸天’扣留他的东西,并不准小贩离开柏城镇。”
“小贩无奈请他们喝酒吃饭,‘狼霸天’把他带到我的店里,专点贵的菜,酒要喝白的。他们在包厢里大块朵颐,猜拳划令,喝得兴高采烈,汗流浃背,不亦乐乎。可怜的小贩就蹲在包厢门前喝白开水,吃兰花根,我都看得掉眼泪。免费送了一盘菜和一碗米饭给他吃。”
“临走时,张金山还要了一条蓝壳芙蓉王。那一餐花费了27oo元,我只要了小贩成本价16oo元。你讲,他们还有天理良心,还有人性吗?畜生都不如。”
说到这里,郑胜已经哽咽,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曾华也不禁眼眶湿润了,脸色紫,双手紧握,关节处白,不由得狠狠骂道:“狗东西,千刀万剐,万死莫赎。”
客人逐渐多了起来,郑胜安排厨房师傅给曾华炒了几个菜,他便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曾华吃完饭,走到前台结账,一摸口袋,身无分文。总台小姐告诉曾华,老板已打了招呼,不用付钱。曾华长出一口气,尴尬地笑了笑,逃也似地快步出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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