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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知道的,这个“闹矛盾”的朋友,大约就是自己了,但钟远航控制不住打探的私心,他对张远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觉得……那个朋友是你的妈妈吗?”
“啊?”张远听到“妈妈”这个词,只失落了一下,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我……我其实没有妈妈,我没见过妈妈,不过我有爸爸就够了,奶奶老是催爸爸给我找新妈妈,但我不想要新妈妈,还好爸爸也不答应奶奶。”
看来张烨和张远的生母断得是挺干净的。
“挺好的,没有妈妈总比有个胡来的妈妈强,”钟远航觉得这话跟个小毛孩子讲不怎么合适,但他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相处的经验,他也从来没有打算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跟我妈妈……”钟远航觉得这么称呼钟丽华十分别扭,“妈妈”两个字说出口,再联想到钟丽华那张美丽又空洞的脸,让他觉得胃部不适,“我跟她不熟,我小时候甚至都不希望他们回家。”
“啊?那还是你比较可怜一点儿,”张远看了看后排熟睡的张烨,“我至少还是很喜欢爸爸的。”
钟远航不得不承认,张烨是一个很适合做家长的人。
张烨完全不知道前排的一大一小进行了关于“妈妈”的谈话,他一直睡到钟远航在医院停车场泊好车,张远跑到后排摇晃他,才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张烨还是年轻,吃过药睡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感觉好了不少,脑子清醒了很多,但走路还是漂移,像踩在棉花上。
钟远航很快走过来搀住了张烨的胳膊,领着他往自己的科室走。
越接近心内科,钟远航遇到的熟人就越多,从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的护士,到遇见了还要聊两句的同事医生,都会顺带眼好奇地往钟医生身边这个男人身上招呼招呼。
张烨很尴尬,他在跟这些人对视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要不要笑一笑表示礼貌,但钟远航并没有顺带介绍他的意思,张烨发现,如果对方问钟远航工作上的事情,钟远航就会准确又详细地回答,但如果对方进行一些日常琐碎的寒暄,打探钟远航为什么在休息日不值班还来科室,或者好奇钟远航搀扶着的这个男人是谁,就会被钟远航以“有点事”“我朋友”这样模糊又敷衍的回答堵回去。
钟远航似乎完全没有进行社交或维持工作以外的人际关系的企图,生硬和拒绝的意思就在面儿上摆着。
张烨刚开始几次还想要把胳膊从钟远航的手上抽出来,但钟远航握得紧,在觉察到张烨抽手的动作之后甚至当着熟人的面瞪张烨,眼神警告他不要擅作主张,完全没有避人的意思。
张烨便不再尝试,再觉得尴尬,就干脆跟旁边的张远说话,在钟远航每次敷衍别人“这是我朋友”的时候抬头走过场似的对着别人笑一笑。
钟远航把张烨安排到自己的值班室输液,他没有再让张烨坐角落里那张铺着蓝色无菌布的检查床,而是把他安排到坐着更舒服的沙发上,还拿了条毯子让他盖着。
到了下午,雪没有因为白天的升温停下,反而越下越大,张烨看了看手机,本市下雪竟然冲上了新闻头条,医院的院子里也聚集了好多得闲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在赏雪拍照,对于偏南方的城市来说,这么一场雪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色了。
钟远航给张烨打好吊瓶之后,信守承诺地带着张远下了楼,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钟远航和张远玩雪的地方就选在钟远航值班室窗户的正下方,张烨在沙发上一转头就能看见他们。
钟远航和张远相处得并不像一个成熟的大人带着一个年幼贪玩儿的小孩儿,他们更像两个不熟悉的成年人,隔着一段距离散步说话,张远时不时从灌木上扫些积雪攒在手里,冰得拿不住了,就递给旁边看着他的钟远航,钟远航也不拒绝,就那么拿着雪坨子,渐渐把小雪坨子捏成大雪坨子,他只偶尔换个手拿着,让张烨产生那雪并不很冰冷的错觉。
张烨盯着窗外白茫茫的场景看久了,原本就睁不太开的眼睛有些刺痛,就看一会儿闭一会儿眼睛,这么几次下来,又快睡着了。
就在他马上要真的睡着时,值班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张烨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出声,这是钟远航的值班室,按道理来说今天钟远航应该不在医院的,别人敲门进来看见自己这么个陌生人,张烨怕钟远航上来了说不清。
说到底,如果不是早就认识,张烨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和钟远航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一个高中读完就匆匆进入社会上摸爬滚打四处打工的盲流,和一个博士毕业工作体面的医生,怎么看都凑不到一块儿,张烨怕自己给钟远航丢人。
他在沙发上挺直了背,盯着那扇被敲响的门,不敢出声,祈祷门外面的人认为里面没人,尽快离开。
但事实就是这么不从人愿,门外的人一边说着:“我航啊,我自己进来了哦!”,一边熟门熟路地拧开把手推门走进了值班室。
门里门外两个人在看到彼此之后都愣了一下。
从外面进来的也是个年轻的男医生,穿着白大褂,腿上却套着条不修边幅的豹纹老棉裤,脚上踢着双紫红色针织老棉拖鞋,除了那张平平展展的脸,这一身的穿搭简直不能看。
“哟,有客人在啊?”男医生挑着眉毛兴味地问,“钟远航怎么把你一个人留这儿打针啊?他人呢?”
“啊,你好,”要是人没进来也就算了,现在既然已经碰了面,张烨也不怯,笑着大大方方地招呼,“我是远航的朋友,发烧了,他下楼去……看雪去了,您找他的话他待会儿应该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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