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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门到碧桐院必定要绕过两条抄手游廊,再越过那光秃秃的梅林,走上一刻钟便能瞧见坐落在东南侧的碧桐院。
邓嬷嬷方才走了两步,提着脚穿过了一重垂花门,却被杜嬷嬷与她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仆妇们堵了个正着,她们正站在烈日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仿佛已笃定邓嬷嬷必然会经过此处一般。
“邓嬷嬷可让我们好等。”杜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上前亲亲热热地攀住了邓嬷嬷的胳膊,使了极大的力气让她无法挣脱。
邓嬷嬷心中顿觉不妙,正欲寻个由头推辞离去时,杜嬷嬷与那几个仆妇们已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她的身子,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去了通往松柏院的路上。
婉竹醒来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影影绰绰的帘帐后,遮挡住了支摘窗外大半日光的齐衡玉,屋内帘风浮动,他端坐在临窗大炕上的身影像巍峨挺立的山峦,此时正津津有味地捧读着手里的诗书。
她不过撑起皓腕拂了拂床帐,如此细微的动作却让齐衡玉放下了诗书,走到床榻边,含笑着与婉竹四目相望道:“睡了一个多时辰,可觉得饿了?”
今日他的视线与平日里无异,一样是如此灼烫、炙热的目光,让婉竹微波无澜的杏眸中掠过几分不自在,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般问道:“爷今日不去寻康平王吗?”
孕中之人最忌劳神劳思,婉竹更是懒怠着在齐衡玉面前装模作样、虚与委蛇,只巴不得他多去康平王那儿对弈、饮酒,而不是时时刻刻伴在她左右。
齐衡玉不知晓婉竹心内的翻涌着的思绪,只撩开帘帐将她仍显清薄的身子扶了起来,并道:“我让厨娘多做了些你爱吃的菜肴,那炙烤鹿腿上也淋了青梅酱。”
婉竹近日格外爱吃酸物,非但是丫鬟记住了她的喜好,连齐衡玉也将这些小事牢牢记在了心间。
她恹恹地不答话,水凌凌的明眸里藏着几分别与往日的木讷。
齐衡玉既不逼她,也不传唤丫鬟们进屋,只亲自替她斟了一杯热茶,等她饮下之后才说:“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去江南当差,起码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话音一落,婉竹便怔然地抬起了眼眸,总算是从那困倦懊糟的情绪里抽身而出,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齐衡玉要去江南。
如此突然的消息在让她错愕、震惊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可抑制的惧意。
也正是这一刻,婉竹才明白她方才厌烦着齐衡玉陪在她身侧的念头有多么的可笑。
说到底她只是一朵枝茎攀附着齐衡玉的菟丝花罢了,所有的养料都只能在齐衡玉身上汲取,若没有了他,她什么都不是。
没有了齐衡玉的庇护,她便要殚精竭虑地为自己寻觅自保的法子,这便不可避免地会伤及腹中胎儿。
许是婉竹此刻的神色太过落寞与哀伤,引得齐衡玉怜惜的同时更让他心里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喜悦:婉竹舍不得他去江南,她果真心悦极了他。
“我特地给你挑了个四个丫鬟,平日里不必让她们在眼前伺候,可若是出门或遇上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便一定要带上这四个丫鬟。”齐衡玉敛起了笑意,万分郑重地与婉竹说道。
婉竹点点头,大约是听出了这四个丫鬟大有来头,便一脸乖顺地听齐衡玉说话。
“暗卫或是小厮总要不方便照顾你的时候,可丫鬟们就能时时刻刻地保护你。”齐衡玉花了不少心思从康平王的门路里挑件出了这四个武功了得的丫鬟,许以重金,让她们护住婉竹的安危。
其余的事自有齐老太太与李氏替他周全着,婉竹肚子里的孩子是长房孙子一辈唯一的血脉,她们自然也盼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降世。
婉竹悄悄地回握住了齐衡玉的大掌,轻挠了挠他掌心上的软肉,以这样撒娇般的动作来传诉着她对齐衡玉的感激之意。
可齐衡玉却不是这样小意婉约的人,瞧出眼前之人泛着点点涟漪的杏眸里漾着感动的底色后,他便上首环住了她的腰肢,压着她的唇辗转反侧,将她搅弄的喘不上气来后,方才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容碧端着食盒立在软烟罗内帘外,听得婉竹嘤咛泄出的声响后,素白的脸蛋上忍不住一红。
终于,等齐衡玉整好了衣衫从内寝里走出来时,容碧才如蒙大赫地摆起了晚膳,她一面拿出香气四溢的菜肴,一面听齐衡玉说:“给我弄一杯冰饮子来。”
如今已近立冬,齐国公府各院里都烧上了银丝碳取暖,丫鬟们也都换上了棉袄,可偏偏齐衡玉要在这样的岁寒天拿冰饮子出来喝。
容碧惊愕地望着齐衡玉,把齐衡玉瞧的忍不住蹙起了眉宇后方才道:“奴婢这就去拿。”
齐衡玉扫了眼这丫鬟仓惶离去的背影,倒是破天荒地生出了两分赧然之意。
下回还是不能这么得意忘形,省得大冬日还得喝冰饮子来消火。
用过晚膳后,婉竹觑了在内碧桐院内忙活的丫鬟和婆子,却不见邓嬷嬷的身影,便问金玉:“邓嬷嬷去了何处?”
金玉本就因婉竹对邓嬷嬷格外亲昵而心生醋意,如今见婉竹一用完膳便问起邓嬷嬷的下落,便叹道:“嬷嬷回家去替红喜操持婚事了。”
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婉竹听后心间也只是弥漫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失落,而后便吩咐身后立着的容碧:“世子爷去了老太太那儿用晚膳,静双也定是在朱鎏堂伺候着,一会儿你去与他说,让二门的婆子们给邓嬷嬷留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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