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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不知道齐修远下一步会有什么举动,未曾料想他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了院门口求见自己。当时颜俊正带着左向南来给徐清诊治身体,听到婢女的禀告,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与左向南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疑虑。而徐清的心情也与他们相同,不知道齐修远一大早来作什么,难道是昨天未尽兴,今天又来找茬?
而颜俊与左向南想到的还有一层,齐修远平日里来见杨笑天,一直都是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何时差遣过人来禀报,怎地今日这样拘礼?事有反常必为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齐修远进门以后的举动又出乎三人的意料,他一见着徐清,倒头便拜,自称是来负荆请罪的,要徐清饶恕他昨晚无礼之举。他说自己昨晚上是喝多了酒,又因为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教主,挂心徐清的安危,情急之下,以致行动过激。他当着徐清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犯。
徐清见他眼神真挚,态度诚恳,悔恨之色溢于言表,心中微微吃惊:“他这个样子与昨晚真是判若两人,前倨而后恭,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本人?”
他沉吟不语,站在他右手面的颜俊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齐修远,好似在估量对方话语的真假;站在徐清左手面的左向南,一双眼睛慢慢打量着齐修远,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在嘲讽对方玩的把戏。
徐清不表态,齐修远当真是长跪不起。然而不管他真得是来负荆请罪还是跟徐清虚以委蛇,徐清都不能为难他,更不能开罪他。杨笑天是个被架空的教主,实权都掌握在齐修远手上,现在就与他撕破脸绝没有好处,徐清势单力薄,只能借坡下驴,装作与他冰释前嫌。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齐修远“负荆请罪”之后,便隔三差五来见他,说是挂心他的伤势,兼汇报教中事务,可汇报的也只是一些琐事而已。他一改先前那晚的邪佞之态,对待徐清,无不恭敬谦和,然而即使他的行为没有逾规,态度也不是特别殷勤,可徐清仍有些吃不消他这频繁来访,更别提颜俊了。
徐清借口熟悉天魔教环境,让颜俊领着他四处转转,旁敲侧击地想从颜俊嘴里知道几条下山的捷径,可惜捷径虽有几条,但都有教众把守,他若独身一人离开岂不惹人怀疑?
这是他的烦恼之一,之二便是他这具身体经脉损伤严重,经络里更有一股阴寒之气,虽然暂时于他身体无害,可极难驱除。他试着按凌青派的口诀运功,然而练了半天,丹田内空荡荡地仍是聚不起一丝真气,反复几天,仍是如此,令他不免泄气。
这一日,徐清仍然无法冲破瓶颈,他暗叹一口气,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望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布置出了一会儿神,便起身,往身上披了件衣衫,打算出门走走,消解心中烦闷。刚出房门,那守在外面的丫鬟便告诉他先前颜俊来过,见他正在休息便又走了,徐清想他大约只是来瞧瞧自己,并没有急事,便告诉丫鬟说自己出去走走,若颜俊再来,让他去后山找他好了。
嘱咐完了,他迈出院门,沿着曲折的走廊慢慢踱去,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之后又沿着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越过一片茂密的林子,远远地便瞧见前方有一处光秃秃的山崖,只稀稀落落地长了几丛杂草,露出黄褐色的泥土与石块,十分荒凉。
徐清一瞧见这山崖便想起了幽心小筑后头的那座断崖,他睹物思人,不由便顺着心思走到了那儿。站在崖边,放目远眺,青山巍峨,雄浑险峻,触目之处,一片青翠葱茏,生机盎然。小心向下望去,万仞峭壁下,一条宽阔长河,由西向东奔腾而去,水流湍急,“哗哗”声不绝于耳。
山风凄紧,扑打在身上,寒意顿生,徐清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站在崖上,怔怔看着,恍惚间,仿佛已回到了凌青山上,耳听得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靠近,他回头望去,下意识地喊道:“小凡。”
只听一个悦耳地带着调笑口气的男音传来道:“小凡是谁,我不叫小凡。”
等看清楚了来人,徐清不由心头一紧,后退一步,随后装作没事人般说道:“齐护法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齐修远,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跟在徐清后头一路尾随过来的。其实按现在徐清内力尽失的状态,他大可以悄无声息地靠近,无需过早惊动对方,不知这“沙沙”的脚步声是否是他故意弄出来试探徐清的?
只听齐修远奇道:“教主,小凡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徐清淡淡回道:“我在自言自语,没有什么小凡,你听岔了。”
徐清害怕他故态重萌,心里已暗暗后悔自己孤身一人出行,且又是这样僻静的地方,危机感油然而生。
而齐修远脸上倒是一团和气,没什么异样的表情,只听他笑着哦了声,也不再追问,说道:“我是担心教主的安危,故跟随教主而来。”又道,“教主好兴致,一个人在这里欣赏风景,也是,这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一个人呆着倒很清净。”
齐修远虽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常举动,可徐清心里仍不踏实,他越是和善,徐清就越觉得他危险,因此不想去接他的话,自顾说道:“我在这里也呆够了,该回去了。我出门前跟颜俊提过来这儿散心,怕待得时间一长,他心里担心,会来找我。”
齐修远笑起来时,一双桃花眼就弯成两个月牙,模样儿十分温和无害,只是在双眼眯起的一瞬间,一抹阴冷从他眼底一闪而过,却被洋溢在他脸上的笑容遮盖住了,令徐清无法察觉到这一细小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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