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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公平（第1页）

行刑的地方定在了大庆殿之南的门楼后面隐蔽的地方，离开垂拱殿尚有一段距离，但也不算太远。聂飞练和莫怀雨被绳缠索绑押来之时，刀斧手已经就位，但是却没有立即动手。原来是太子等与聂莫二人交好之人一再劝说太后，只说皇上如今生死未明，此时杀生就是大不吉，因为这个缘故，才将行刑的时刻暂时延后。对聂飞练和莫怀雨两人来说，这既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眼下暂时不会死了，坏消息则是多半还是免不了一刀之苦，而且还要多承受一些临死之前的痛楚凄惶。

已经接近卯时，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落在了大庆殿高高的鸱尾之上，皇家的气派加上永恒的太阳，更加显得金碧辉煌。莫怀雨跪在地上，悄悄地对着就在他旁边的聂飞练说道：“你看，我们还是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可见太后说的话，有时候也是不作数的。”

此时的聂飞练，倒也说不上后悔，已经生过的事，说什么也都晚了。她只是心中难过，难过的是自己一死不要紧，还连累了莫怀雨。而莫怀雨的这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却直接将她从刚才开始就强忍住的泪水给说了出来，还不能用手擦，落在冰凉的青石之上，又哭又笑地对莫怀雨道：“莫将军，是我害了你，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莫怀雨笑着摇头道：“不，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已经死了，这多活的几十天，每一天都是赚来的，又怎么会怪你？我只是有些懊悔，没能早几天帮你，要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聂飞练越听心中越难过，现在不仅是眼泪，连鼻涕都流了出来，流在脸上都是，又羞又急，说道：“你不要看我，我现在难看得很！”

莫怀雨倒还识趣，自己把身子背了过去，说道：“好了，我看不到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聂飞练说道：“其实你早就已经帮过我了，那张纸条——‘离京’，你还记得吗？”

莫怀雨问她怎么知道是自己写的，虽然没说，但这就相当于已经承认了，聂飞练笑道：“我原来只是猜的，但现在已经不用猜了。”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这一笑，突然感觉死亡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了。莫怀雨又问要不要给她擦眼泪，聂飞练想了一下，就同意了，莫怀雨便靠了过来，用肩膀小心地给她擦拭泪水。两个人身体不得自由，但心灵反而因此开放了一片天空，又说了许多事，既说现今，也有过往，其实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时光不知不觉间流逝，直到他们身后有一个士兵上前来，附在莫怀雨耳边轻声道：“莫将军，你看，有人来了！”

两人一下子警觉起来，果然只见有一个人正从垂拱殿的方向朝他们快步走来，因为天色还没大亮，四周仍是呈现出暗黑色，看不清那人是谁。经过了刚才那段时间，两个人的心态都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生了改变，现在的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求生欲望。等到那人又走近了一些，聂飞练终于将她认了出来，对莫怀雨道：“是皇甫大娘，她来做什么？”

莫怀雨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只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他十分清楚，再过一会儿，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就将决定至少两个人的生死，甚至，还有可能决定整个王朝的生死。

“但至少，”莫怀雨心道，“她是太子身边的人，这总比太后身边的人来传旨要好得多吧！”

这话让他给说中了，皇甫大娘走到他们跟前，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但眉眼间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在两人耳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放心，是好消息，皇上他又晕过去了，比以前还严重。太后命我前来，急召你二人回去！”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至少对聂飞练和莫怀雨二人来说。皇甫大娘看上去比他们还要高兴，甚至在说完话后，就等不及地自己开始动手解起聂飞练手腕上的绳子来。但让皇甫大娘没有想到的是，聂飞练侧了一下身子，让了过去，这样她的手就停在了空中，无处下手，既诧异，还有一点尴尬，问道：“飞练，你是糊涂了吗，还是仍然在怨恨太后？”

聂飞练连忙摇头道：“不，大娘，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怨恨太后。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必须让我亲自去一个地方，否则，我还是没有十分的把握！”

皇甫大娘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呆立半晌，便让士兵把两人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同时对飞练道：“我虽然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但这件事情，我无法作主，甚至就连太子殿下都不行，你如果执意要去，就要自己去跟太后说！”

垂拱殿中，太后无力地斜靠在那张大椅子上，用手撑住脑袋，感到无比沉重，看来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还是把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女人给击倒了。侍从贴心地给她取来了靠垫，太后勉强抬起眼睛，目光从聂飞练、莫怀雨、赵署、苏望亭、苏衡等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了大理寺卿曹福成的脸上，说道：“曹大人，聂飞练坚持要先去一个地方，但又不肯说是哪里，她是你的手下，那你就来说一说，我到底要不要让她去？”

曹福成面目木然地站了出来，从开始到现在，他几乎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但接下来他要说的一番话，却让聂飞练，以及所有熟悉他的人都感到惊讶不已：“太后娘娘，臣下愿为聂飞练作保，如果她去了之后就不再回来，您可以将下官及下官一家人抓捕问罪，我必将备好麻绳等物，在家中等候。”

太后哦的一声，将头抬了起来，看来就连她都感到有一点难以置信，又问道：“曹大人，我可以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曹福成拱手道：“当然可以。太后娘娘，就像您说的那样，聂飞练她是一名平民女子，而下官同样也是出自普通百姓之家。像我们这样的出身，想得到机会，简直就是难上加难，因此，我请求你，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次也行！”

“太后娘娘，我有话说，”曹福成的话音刚落，又从旁边转出一个人来，众人一看，却是苏衡，只听她说道，“请让她出宫去吧，就像曹大人说的那样，给她一个机会，要不然，最后就算是我赢了，也会有人说我是靠了门第取胜，那样也没有什么意思。”

聂飞练俯在地上，偷偷地抬起头，一会儿看看曹福成，一会儿又去看苏衡，不知道是真的会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是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梦中。